第11章(1 / 1)
(' 章言礼闭上眼,靠着化妆台,对我说:“帮我卸妆,我睡会儿。” 邹乐乐走过来,对章言礼说:“我来吧,小西又不懂。” 章言礼睁开眼,眼神里仿佛带着一丝兴味,他问我:“你能不能做,不能就把卸妆油给乐乐。” 我忙打开卸妆油,因为慌忙脚乱的,卸妆油的盖子从我手中掉落,在地板上滚了一圈,我弯腰去捡盖子,章言礼嗤笑一声。 邹乐乐坐了回去。我拿着卸妆油,重新站在章言礼面前,好像麦田里的稻草人,手都不会动了一样,僵硬地把卸妆油倒在章言礼的脸上。 “哥哥今晚帅吗?”章言礼后来问? 我点点头。章言礼给了我钱,让我把猫带回家。我骑车带着猫离开时,章言礼跟邹乐乐在巷子里蹲着抽烟,路灯将他们圈在一块儿。我回过头,章言礼朝我挥挥手。我忽然下定决心一般,回去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走。 章言礼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你搞什么?” 我转过身:“你跟我回家。大晚上你工作完不回家,你去哪儿?是不是因为我占了你家的位置,所以你才不跟我回去?” 章言礼说,没有的事儿。 “那你跟我回去。” 有几个醉汉从酒吧里走出来。他们倒在旁边的雪堆里,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章言礼身上也带着酒味儿。我不肯松开他的手:“章言礼,我怕你死在外面,跟那些醉酒的男人一样,更怕你像我姥爷一样,在外面喝酒喝多了,一脑袋撞地上,我就没有哥哥了。” 章言礼把烟头丢雪地里,捻灭。他带着香烟味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说:“走吧,不是要带我回家吗?” 章言礼坐上自行车,扶着车把,示意我坐上车后座。车往前开,章言礼的左手垂下来,单靠右手掌着车把手。他穿着并不臃肿的外套,手指指间呈现被冻出来的粉色 我伸出左手,握上他垂下来的左手。 章言礼的左手躲了一下,我又绕上去,缠着他。 章言礼放弃了,他拍了一下我的手背,然后顺从地握住我的手指,将我的手指包裹住。我笑了一下,右手圈住章言礼的腰,脑袋枕上去。自行车摇摇晃晃,一路到楼下。 晚上十一点左右,章言礼在洗澡。咪咪姐打来电话,我接起来,咪咪说:“章言礼,你跟乐乐明天不用来sall bear了,你们现在是不是在床上了?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你别把乐乐弄哭了啊。” 我对咪咪说:“咪咪姐,是我。” “小西?”咪咪诧异地喊了一声,“你哥呢?他没去乐乐那边吗?” “我带他回家了。”我说。 咪咪声音小了下来:“真是遗憾,乐乐又得伤心了。” 章言礼洗完澡出来,咪咪让我把电话给他,章言礼接了电话,走到外面走廊。 他把门关着,我听不见他的声音。 于是我下床,跑到门口,将门开了一条缝隙,听他和咪咪讲电话。却也只来得及听见他说,诸如“一定要去”、“钱”之类的字眼。 章言礼挂断电话进来,我刚掀开床进被窝。章言礼坐到床上,用脖子上的毛巾擦头发,他问:“下学期学费要多少?” “五百多。” 他应下来,伸手翻了翻我的羽绒服,在袖子的地方找到一块破了的洞。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生锈的针线盒,对着光将线穿进针眼里,然后帮我在破洞的地方,绣了一朵黑色的小花。 “过两天给你换件新的。”章言礼说。 我拒绝,说不用了。章言礼把羽绒服搭在我的身上,捏了捏被角。 我把旁边的位置让出来,章言礼挨着我躺下。灯关掉了。 窗外的风,吹着塞了报纸的窗户。 被窝里暖融融的,像是融化了一颗烤熟的橘子,我的心上不知不觉酸起来,尤其是想到章言礼和邹乐乐在雪地里,面对面站着抽烟的情形。 两颗橘红色的烟头,那么暧昧地靠在一起,他们说着我不懂的成人话题,袅袅升腾的烟雾在寒冬中肆无忌惮地纠缠。 我转身,抱着章言礼。 手从他的腰上穿过,很轻地搂着。 “冷吗?”章言问。 他仿佛真的只是以为我在需要他,他那么好,好到我甚至不想要欺骗他。 “冷的,所以抱你一会儿。”我撒谎道。 屋里没有月光,所以我没有看见章言礼嘴角自嘲的笑容。 很多年后,章言礼告诉我,他说他一直对我怀有愧疚,我是他偷回家里的宝物,他是卑劣的小偷,一直都是。我吻着他的唇角,一遍又一遍,我想告诉他,章言礼不是臭名昭著的小偷,是正义非凡的英雄。而我喜欢英雄。 到初二后,学习上的事情渐渐多起来。 这学期有数学和物理竞赛,综合各科成绩来看,我打算报名参加数学竞赛。苟全说他也要报名。 午休时间,菜菜端着餐 ', ' ')(' 盒,跟我们一块儿吃饭。菜菜依旧是班里的文艺委员,不过苟全不喜欢菜菜了。大概是终于搞明白qq红色感叹号的意义,他也渐渐有了自尊心。 苟全在跟朝朝谈论班里哪个女孩子长得最漂亮,哪个男生跟娘娘腔一样。他提起我,忽然问:“唐小西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朝朝是苟全的同桌,是一个很开朗的女生,她喜欢玩篮球,和大多数女孩子的兴趣爱好都不太一样。 喜欢的女生? 是没有的。 我摇摇头。脑子里却恍惚闪过一个画面——章言礼洗完澡后,坐在床上,用白色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湿润的水滴溅落到我脸上,他左耳的黑色耳钉闪着光芒。 苟全问:“你在想谁?” 我在想章言礼,但章言礼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菜菜拿出了数学卷子,让我帮她讲最后一道函数题。 苟全看着我们,若有所思,他朝我笑了笑,然后把饭盒端走,到上课他才回到教室。 下午放学,我和苟全去书店购买竞赛补习资料。 街上的学生特别多,每一个在路口等待的过程,都如深呼吸一样紧绷,香樟树下的阴霾仿佛会燃烧。 苟全抓着我的袖子问:“你的羽绒服袖子怎么还有绣花?” 一朵黑色的小花落在袖子上,花朵小而漂亮,针脚细密。 “我哥帮忙绣的,漂亮吧?”我笑呵呵地说。 苟全似乎完全不能想象章言礼用绣花针的样子。他和我并排挨着走,说:“你真的瘦了好多,从你到初中后,班里好多女生都找我要过你的qq号。” “我根本没有qq。”我说。 苟全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啊,所以我都把我的qq给她们了。” “那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想让你有分寸,和菜菜保持距离。”苟全说。 我点头,答应了苟全,尽管我 和菜菜除了聊数学题之外,几乎没有交流 。 再过半个月,就要期末考了,竞赛在来年的春天。书店里挤满了人,竞赛资料几乎被抢购一空。一中是海城的重点中学,排名非常靠前,竞赛保送名额也相对较多。 “快抢啊!”苟全拿了一本数学竞赛资料,塞到我手里。他像是进了大卖场的大妈和大叔,扑到书架上,争抢为数不多的竞赛资料。 我就买了一本数学竞赛辅导资料,苟全买了四本,包括数学和物理。他打算报考两门。 出书店,外面开始下雪。城市变成水晶球一样,只是无法倒转过来。我看着书店里柜台上的监控录像,看到里面瘦削的自己,校服套在羽绒服里面,整个人完全找不到几年前胖蘑菇的影子。 苟全说:“你愣着干嘛,走啊。” 校门口,一辆黑色桑塔纳停泊,咪咪从桑塔纳上下来。她的脸上沾着红色的血,整张脸仿佛戴着惊恐的面具。 她想要跑进学校,却忘记登记,被保安拦在外面。 我和苟全刚骑上自行车。由于心里不安,我调转车头,闯了红灯,骑车到桑塔纳旁边。 “咪咪姐。”我喊了她一声。 咪咪回过头,拉着我的手,把我一路往车里拉,她着急得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司机在催促了。保安走过来,让我们不准把车停在门口。 咪咪说:“小西,你赶紧和我去医院。” 她看了眼我的车,赶紧将自行车叠起来,放在后备箱里。我被拉着上了车。桑塔纳里狭窄而温暖,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仿佛棺材一样,闷得人受不了。 咪咪在我旁边说:“我对不起你,你哥缺钱,我介绍他去打拳击。他往死里跟人家拼命,肋骨被打断,被送进了医院,现在很危险。” 我的视线从咪咪脸上的血点,落到窗外的世界。我抬手揩掉咪咪脸颊上的血:“是我哥的血?” 咪咪哭着点头。 世界终究还是像水晶球一样,彻底倒转过来。不真实的感觉,压在心脏上,沉甸甸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