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所有的干草俱是择的干干净净扎得十分齐整扎实的一大捆。

往来的客商一开始还会挑挑拣拣,可往那儿一看,随意选出来的都是上好的草料,后头便是只吩咐常顺:“店家,要七捆干草。”

有些觉着饭食合口味的还会遗憾道:“你们东家为何不卖干粮?你这烙饼炒米炒面俱是好的,没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口下去,不用担心硌牙,只觉着米面香!”

月底扎账的时候,林芷翻着账本子笑得牙不见眼。这么一间不起眼的茶水铺子,流水实在喜人。林芷实在是想不通,不幸殉职的前任陆知县怎会放着宣威县如此优势不多加利用,反而干那杀鸡取卵专生民怨的事儿。

另一头的沈知衍翻着县衙的账目却是眉头紧锁满面忧愁。

候在一旁的胡主簿内心讪讪,干巴巴道:“大人,您和夫人没来之前,宣威县也没甚外来的人,家家户户自给自足。咱们账上的钱粮确实是差了点儿……”

胡主簿说不下去了,岂止是差了点?要说起来,县衙还欠了他和杨典史好些俸禄呢!

“胡主簿勿忧。”沈知衍揉了揉眉间,“账目清明,可见主簿是用了心的,我只是在忧心河堤。”

账目上的银子就这么点儿,城墙不用说了。这是边关每个县的固定支出,若敢挪用,都不用多审,革职流放杀头三件套任君选择。硕鼠一般的陆知县也不敢在城墙修补这一项上动手脚。

沈知衍忧心的是河道。

大虞朝也有暴躁的母亲河,修筑堤防、疏浚河道、治理水患的河务治理一直是大虞朝的重难点。河道之务牵涉甚广,人员复杂易生腐败,着实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大虞朝为了治河,专设河道总督负责监管全国的河道事务。为了相互制衡与明确管理职责,内里又分为文、武两个体系和道、厅、汛三级的分段管理模式。

可水患依旧难治,年年拨款年年决堤,百姓苦不堪言,朝廷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宣威虽不似南方那样水患频发,可若是汜水河发起脾气来,也甚是吓人。别的不说,若是夏收的时候遇上夏汛,地里的麦和黍非得沤烂了。

春管耕种、夏治水患、秋重抢收、冬防外战。这是边关每个知县的公务重点,沈知衍今年带着人挖蓄水井的时候,沿着河道走过不止一回。

几趟下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陆知县叫汜水冲走,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真不算冤!

河道淤积、堤坝破旧不堪,汜水河这么些年只是小发脾气没有酿成大祸,实在是上天庇佑了。这河道和堤坝都得修,若是放着不管,可不是一句‘河堤年久失修,汜水决堤,水灾伤稼’[1],可以遮掩得过去的。

疏通河道和修筑堤坝不仅要钱,还要人。知县可以征徭役,可沈知衍不想强征。林芷曾经提过若是每次徭役不是自带干粮且无偿苦劳的话,百姓便不会如此抵触徭役。

可若想达到林芷所言的:每日包两顿饭,劳作四个时辰还与些银钱补贴服徭役的人家,那得需要多少银钱?沈知衍略算了一算,便知道县衙绝负担不了这一笔开销。

他合上账本,河道肯定是要修的。还是先给上官写禀文陈情吧,若是能从上官那儿得到一笔拨款……

沈知衍觉得难。北河水患不似南河几乎年年决堤,治河之务便不算繁杂。此处的河道总督是由着直律总督兼着的。层层分管下来,河道事务属于他的顶头上司,武威郡的郡守大人管理。

额,还是别肖想来自上官的支持好了。

沈知衍没等来自个直属上官的支持,倒是等来了任务圆满完成,回京复命的转运使。

当时夏收的麦和黍正归仓,宣威县里一片喜气盈盈:有了蓄水井和发酵的有机肥料,今年的夏收总算是缴齐全了。夏收缴了,家家户户剩下粮还不少,比之往年未缴齐夏收所剩的粮食还要多。

这下子,宣威县高兴的就不止是县衙的官差们了,百姓们更是少有的喜气盈腮。

赶着把豆子高粱种下,宣威县的百姓们便有心扯上几尺布,再买些棉花皮子,将往年穿絮了的旧袄子填补一下。宣威的冷气来得快,中秋过后,便会一日日的冷下去。冷得天上飘起雪粒子,河水也冻上了,人便少有能出门的时候了。

那时候天黑得早,路上积雪难行,北风呼呼,地上的雪粒子和沙土叫风卷着,有时候连十步之外的人都瞧不清楚。今年是个丰年,扯布买棉屯粮,那便能安心窝冬了。若是还像往年那样,屋外冰天雪地,屋内愁云惨淡,那种冬日的绝望感,实在是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