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没关系。六年前,与国内隔着六小时时差,言真她还记得自己这样对言妍说,视频是你本人又如何?成年人谈个恋爱犯法了?大清亡了一百年了,犯不着去解释什么。
你记住,面对公众,千万千万不要松口。她叮嘱。
其实现在回想她的话也很仓皇,充满语无伦次和逻辑不通。言真看过很多舆论案例,写过论文也做过分析,但直到此刻才发现,但当铺天盖地的恶意席卷而来,作为肉体凡胎,第一反应仍是痛苦而已。
所谓舆论,可怖之处便在于众口铄金。此事无论个中多少幽隐曲折,无论受害者有多么身不由己,群情激愤之下,你永远都会有错处。
不会有半点转圜。
不过别担心。她宽慰言妍,感情私事,本就不需要对公众负责。更不要说另一方的事业正蒸蒸日上,这件事情那边也必然不会承认,冷处理板上钉钉。
最后大众总会淡忘的。她安慰。
言妍却只是在越洋电话的那一头沉默。
良久之后,她轻声说:“他们不会忘记了。”
随后挂断电话。
言真很快就明白了她挂断电话的原因:
就在她们商量对策之时,互联网上已天翻地覆。一直沉默的男方,忽然在微博上发出长文,对视频泄露一事诚恳道歉,并宣布从此退圈。
悬顶之剑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劈头落下。
原本悬而未决的一切,在男方声明后彻底坐实。
义正言辞的评头论足,戏谑嘲讽又恶毒的俏皮话,痛苦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互联网迅速蔓延。
娱乐至死,直到那日言真才真正懂得尼尔·波兹曼的另一层意义。
她仓皇回国。从阿姆斯特丹落地s城又中转,长达十五个小时的国际航班之后,飞机落地,她打开手机,从此开启一场漫长的噩梦。
言妍不堪压力,服药自杀,送往医院抢救。
随后,几度陷入生命危险。
而她的母父匆忙前往医院之时,却遭遇狗仔记者围追堵截,混乱之下,心力交瘁的二人在十字路口躲闪不及,迎头撞上货车,当场身亡。
行车记录仪忠实记录下这一幕。汽油泄露,轿车燃起大火。刹车皮剧烈摩擦的胶臭味弥漫,据说,连另一条街的人都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于是,事情就这样荒唐地落幕。人命关天,执法队伍入场,平台下压舆论。
仿佛此前满城风雨,根本不存在过。
隔着网线和键盘,当然不会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真正的杀人犯。也不会有人愿意承认,再正确的旗帜与主义,落到具体的个人身上,也不过是棍棒而已。
只有黑纱与黄白菊花沉默不语。在灵幡之下,她低下头,翻出医院抢救结果——言妍除基础代谢功能得以保留外,认知能力已完全丧失,彻底成为植物人。
在火葬场扑面而来的高热之前,涌出的眼泪仿佛也会被蒸干。
也就是在那时,她时隔许久又见到了柏溪雪。
鲜红跑车停在殡仪馆前,在一片肃穆的黑白间分外惹眼也分外格格不入。刚刚成年的柏溪雪摘下偏光太阳镜,目光掠过言真一身缟素,最后落到她泛红的眼眶。
她显然是刚刚哭过。唇瓣没有半点血色,黑发规整,一身白衣,在漫天飞舞的纸钱灰里,只有她眼角鼻尖一抹微红是唯一颜色。
“言老师,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再见到你,”她抬起眼,神色居然有几分不知真假的认真肃穆,“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柏溪雪轻佻的出现叫人不悦,言真掉头就走。柏溪雪却并未着急,只在她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头轻笑:“老师,我们会再见面的。”
滴。
微信的提示音响起,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言真低头,看见柏溪雪给她发的信息。
【老板二号:在哪】
【言真:我在医院看言妍呢。】
【老板二号:陪我去吃饭,我叫人来接你】
言真低下头,像此后近十年来的每一次一样,柔顺地低头打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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