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地狱里爬上一个浑身发抖的饿鬼。
等到言真回过神来,她发现手上已经空了。
她吃完了一整块熟鸡肝。
小狗还在旁边等候。它是一条很有教养的萨摩耶,不护食也不偷吃,看到言真缓缓垂下了手掌,便凑过来,亲昵地舔舐她的掌心。
滚烫柔软的舌头,划过掌心,留下湿答答的口水。
她把狗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言真忽然捂住了嘴巴,这一次,她真的想吐。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蹲在路边,浑身发抖。
人原来真的、真的可以下贱成这个样子。
她伸出手,看自己的手掌,狗口水和鸡肝的腥味仍残留在指缝间,言真举来闻了闻,忽然笑了起来。
太可笑了。她笑出了声,盯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车流,笑得眉眼弯弯、前俯后仰,仿佛全世界都在此刻沦为笑柄。
然后,眼泪流了下来。
她忽然好想打电话给沈浮。
沈浮。
只要念起这个名字。记忆中摇晃的白兰花,刚刚晒干的校服和衬衫,年轻女孩手掌的气息,就全部在记忆中如海洋爆发般扑面而来。
她也曾有过许多在睡梦中惊醒的时刻,那时的沈浮总会用被子将她整个包裹着,然后,用手托着她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在被子深处的黑暗里低声说:
没事,我在呢。
你只是做噩梦了。
羽绒被轻柔蓬松的触感、耳边的沙沙声,只要再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在噩梦里醒过来。
言真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沈浮发给她的消息,中止在2020年。
那时她为了躲避沈浮,拔掉了这张旧sim卡。直到整整一年后,才将卡重新换回来。
她想过一刀两断,却仍是舍不得旧账号里的消息。母亲、父亲还有妹妹,曾经的一切,音容笑貌都沉睡在聊天记录里。
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
她轻轻一笑,终究还是退出了和沈浮的对话框。
然后,她打开了屏蔽的消息列表。
刷拉拉、刷拉拉。一大片又一大片消息划过,如同红海被摩西分开。
消息记录在手下如海浪般飞驰掠过:假惺惺的嘘寒问暖、恩断义绝的亲戚对话、还有数年来,各种奇形怪状的客户对她的骚扰。
“你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只干家教可惜了。”
她记得曾经有男人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一手拿着自己儿子的成绩单,另一只手,油腻腻地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言真回答他的是一记头破血流的烟灰缸重击。
最后她赔了三千元去和解。警察对着她直叹气,说小姑娘遇到事情好好说,怎么能动用暴力。
言真只是笑,面色苍白,但没有歉意。
手指依旧在翻动。
路过有小孩看见她,好奇地问:“那个姐姐蹲在那里是干什么啊?”
家长似乎也转头过来,后背遭受扫视,言真听见他们渐渐远去的声音。
“不知道,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吧,不然以后就就像她那样扫大街。”
言真笑出了声。
我读的可是b大呢。她讥讽地想,也不知道是讥讽过去还是现在的自己。
然后,她纤细的手指终于停住。
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停留在指尖,如同一只苍白的蝴蝶。
柏溪雪。
她按下了发送键。
【silence:你现在在y市吗?】
大概是不在吧。言真放下手机,把脸埋在臂弯里,自嘲地叹了口气。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下一秒,手机却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家教-柏溪雪:我在】
【家教-柏溪雪:你在哪?我去接你】
她抓着手机,无声地笑了起来。
车流依旧不熄,晚霞却已经淡去。天空进入一种冰冷的淡蓝色,与金黄色的路灯交相辉映。
三十岁的言真慢慢地从路边站了起来,轻轻理了理风衣的下摆。
她想,她已经找到了问题的解。
那天她打电话之后,柏溪雪很快就赶到。一辆迈巴赫耀武扬威地停在她面前,锃亮车漆如同趾高气扬的皮鞋尖,把尾气喷到言真脸上。
大小姐就坐在车上,缓缓摇下车窗,墨镜下露出她那张漂亮而冷漠的脸。
“你终于想通了吗?”
她问。
言真只是蹲在地上朝她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饿了,带我去吃碗云吞面吧。”
她说,感觉自己像个碰瓷的地痞流氓:“我想吃鲜虾蟹子馅的。”
柏溪雪愣了愣。下一秒,车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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