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喜妹,谢谢你帮我。但我觉得我只能以死证明清白了,对不起,我们下辈子再做好朋友。”

是陈雨穗的遗书。

“以死根本不能自证清白。”

言真轻声说,忍住落泪的冲动:“当我们闭上了嘴,别人就能用一千种谎话,将真实覆盖。”

她又想起言妍。

因为手无寸铁,所以只能用自我伤害的方式,绝望地对抗世界。

“有时候,”陈喜妹低声说,“我觉得是我害了她。”

言真侧过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女孩低垂的头,纤细的后颈上,短短的寸头,一根根头发不服气地刺猬一样立着。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不是那样的。”

“你是好孩子,你只是勇敢地保护了自己的好朋友。”

“我其实和她不熟,”陈喜妹却瓮声瓮气地说,“她住我隔壁,考得次次比我好,每次出成绩我妈就用这个理由来骂我。”

言真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

她其实心里有一丝动容。

秋末冬初的天,总是这样湛蓝而寒冷,一大块冻玻璃似的挂着。坐在田埂上,日照西斜,能够看见远处起伏的山峦,在阳光下分出晴翠寒蓝的阴影分界线。

巨大的风车正在远处缓慢地旋转。

言真出神地看着远方,用一种自己都觉得像在梦游一样的声音低声说:“其实我也有一个妹妹,遇到了像雨穗一样的事情。”

“虽然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勇气像现在这样调查。”

“但是,如果那时候她能够遇见一个像你这样帮她说话的人,我想,我一定会非常、非常感激。”

“所以我觉得,在雨穗心里,你应该已经是她的朋友了,哪怕之前你们不熟。”

她想了想,冲女孩微笑:“所以,等雨穗出院了,你去看一看她吧。”

“带着我们写好的报道,那个时候,谁要还是还敢乱说,你就揍他。”

喜妹笑出了声:“你们城里来的人,怎么也这么不文明。”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文明人呀,”言真举起脚给她看,“你看,我脚底还有牛屎呢。”

“我说怎么臭死了!”

这句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洁白的风车还在缓缓转动,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它的声音。

一条浅浅的小溪从她们脚边流过,这应该就是东溪村的那条小溪。冬天雨水稀少,水位也随之下降,露出晒得发白的石头,绕着田埂一路蜿蜒。

她们出神地望着远方——春山如笑,山头那朵金色的云,等到春天,会化成雨水吗?

“喂,”陈喜妹用胳膊肘捣了捣言真,“你是城里人,你说说,山那边有什么吗?”

“山那边啊,”言真眯起眼睛想了想,“山那边是镇子,镇子后面是山,山后面又是山、河水,还有大海和更大的城市。”

“世界就是这样层层叠叠的,到处都是人,你一路向前走啊走啊,只要走得够远,就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原点。”

她闭上眼睛,想起二十出头的自己,乘坐飞往异国的飞机,几番中转穿过云层,看见月光下的红海,波光粼粼,只觉心神震动。

原来这样的日子,也已经远去了近十年。

十年弹指一挥间。

“讲废话嘞,”女孩不客气地翻白眼,“地球是圆的,你以为我没上过地理课啊。”

“喂,”她又问,“那你觉得读那么多书,有用吗?”

言真失笑:“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毕竟,她之前混成这幅惨样,要说读书有多大用处,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更不要提人生识字忧患始,懂得了越多,就越发意识到时代的宏大寂寥,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自己不过是车轮下一粒渺茫的微尘。

“但是,读书还是有用的吧。”

“你有没有觉得世界有很多不公平?就像雨穗这件事情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大人对小孩子、有钱人对穷人、男人对女人的不公平。”

“如果不识字,不读书的话,我们可能很难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叫做‘不公平’。”

“就像以前的人,不会知道地球是圆的一样。”

“读书让我们用一种全新的角度认识世界。因为有了‘不公平’的定义,我们才会意识到恃强凌弱是不公平的;因为有了‘伤心’的定义,我们才会意识到,流眼泪是痛苦的。”

“而我们没有必要一直忍受不公和痛苦——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她歪过头问。

喜妹迟疑:“呃……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那个词语卡在喉咙里,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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