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多奇怪,明明那时候沈浮不用香水,明明那时候她们都用一样的洗衣液。但言真就是觉得,沈浮身上的气味闻起来叫人心安。
但如今从沈浮身上传来的是一种清淡考究的香气,言真采访过一位设计师,知道那是lelabo 10的味道。
她们走过一间中学,正巧是放学时间,隔着栏杆能看到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操场上跑步或者闲聊。
木棉花红艳艳地开在树上,路边不知道是谁,已经捡满了一单车篮筐的花。
其实她和沈浮的高中也在这附近没多远。言真盯着那架红艳艳的木棉花出神,又想起当初和沈浮分手,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是晚上,夜色中只有路灯亮着,她一个人哭得眼泪鼻涕齐飞,出租车师傅差点以为她想不开要打车去跳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言真都怕走夜路。
好在现在是白天,不会撞到鬼,更何况她早就心理脱敏,言真平心静气,边走边数脚下花花绿绿的行道砖,忽然听见沈浮说:“我和安然分手了。”
言真脚步一顿。
多么重磅的消息,如果她不是已经从安然那里听说过的话,此刻按小说情节,女主角心中必然掀起惊涛骇浪。
可惜她早就知道了,所以言真面上神色未改,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沈浮也没有多说,她低头,似乎言真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也静静随言真的目光数花砖,低声说:“对不起。”
言真闻言一愣,声音却毫无波澜:“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气氛真诡异,她还想找点现在沈浮会对不起她的夸张事例来抖个机灵,脑子却空白着,发现如今她们当真是全无交集了。
于是她只好闭嘴,听着沈浮认真解释:“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她声音真挚,言真却摇摇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和你说对不起才是,毕竟当年是我不懂事,故意用那么过分的话刺伤你。”
“其实现在想想小情侣吵架放狠话是常态,真分手了也是常态,没必要一直揪着这点儿事情折磨自己。”
“不然我俩总有一个人过不好,”言真轻轻笑,“你说这多邪门啊?过去的事情就都让它过去吧。”
她冷静地说,口齿清晰,但声音听起来很尖刻。
言真猜测自己的目光一定比声音更怨毒。她自觉像只刺猬,一瞬间竖起了全部的尖刺,威慑着即将要踏入领地的侵略者——不要过来。
什么也不要说。
然而沈浮却没有停下,言真确信那刻她分明读懂自己眼中绝望的威胁,但她依旧决定撞上那抵在胸口的尖刺。
言真听见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终于一字一句地说。
“是啊,你当年说得多过分,”她缓缓说,“可是那么过分的话,我居然都信了你是真心的,这就是我的不对。”
“更何况,”她低了低头,竟惨然一笑,“我其实很快也意识到那不是你的真心话,但是后来我还是没有去找你。”
“那个时候是我权衡利弊,决定放弃,我觉得我是可以接受这一切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后悔了。”
她听见沈浮绝望的声音,一瞬间,她又仿佛回到了高中那个试衣间,沈浮回头看着她,表白时轻轻叹息。
——感情劈头砸下来的时候总是这样冷酷而无斡旋的余地。
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命中注定人应有一死。
沈浮从来不是一个会以言语矫饰动机的人,她这一生都在做理性决策,至死追求清白分明,永远认为自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哪怕意识到自己选错了道路,她也会自认必须承担后果,绝对不会流露悲伤,更不会示弱回头。
然而如今沈浮却这样绝望地说,她后悔了。
不是错了,而是后悔了。
世上总将后悔鄙夷为软弱。但她明了对沈浮而言,这句话后者比前者更重。
但是什么都已经晚了。
言真咬住嘴唇,低着头看脚尖,正想说话,手却忽然被沈浮抓住。
仿佛时间又倒流了,当年,她就是这样站在路灯下,被沈浮拉住衣角。曾经年少的恋人就这样红着眼眶看她,被汗打湿的黑发,无助地粘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