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第24节(1 / 2)

吱呀一声,窗户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了穆嫔木然的脸。

她双手举起一张墨痕未干的画:“苏管事请看。”

纸上寥寥数笔,勾勒出形状优美的眉眼,画中人秀颀飘逸,衣带当风。虽然笔触极为简略,亦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苏惠:“……”

他委婉地问:“这个,这个,这个脸……”

画中人好看的眉眼之下,一片空白。

“他没有脸。”穆嫔木然说道,说着把画纸一转,背面几行列出无脸人的身高声音步伐姿态。

景昭的声音从窗中传出:“这个人很有意思,查清他的身份来历。”

——或许可以为己所用。

景昭静静想着。

世上优雅高妙之处,常常隐藏在最细微的地方。

在喧嚣纷杂的闹市里,哀哭奔走的人群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能看出那年轻人举手投足间的奇异韵律。

那是只有自幼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接受最顶级也最良好的教养,礼仪雅致融入骨血,才能养出这样举止间自有风仪,即使竭力收敛也无法掩饰,时刻从每一个细微的举止中流泻出来。

这样的人,即使布衣荆钗、身处穷巷,也无法真正收敛起所有光芒。

那绝不是寻常门第能够养育出的子弟。

但他今日的言辞,非常有趣。

从成为皇太女那日,直到今天,景昭见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毫不吝惜地在景昭面前展现自己的谈吐才学或是美貌风度,竭力引起景昭的注意力。

有人求官位,有人求权力,有人求名声,还有人渴盼成为她的妃妾,但景昭永远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他们,依凭心意赏下残羹冷炙。

唯有今日遇见的这个年轻人,真正引起了景昭的兴趣。

如果这个年轻人身份不同,今日的态度并非作伪,那么不管他是何用意,或许都可以借此做文章。

“明白吗?”想到这里,她抬首看向穆嫔,平静道,“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只凭伏低做小与欲擒故纵是没有用处的。”

穆嫔先是一怔,旋即意识到景昭在提点她,立刻肃容倾听。

“要向对方表现出你有用。”景昭道,“只有你有用,并且可用,才能交换到分量足够的好处。否则的话……”

“宠臣弄臣,宠妃爱姬。”景昭显然已经想得更远,想到朝局上面去了,“都是名声既不好听,又随手可弃的玩意儿。”

穆嫔立刻泫然:“妾无能……”

景昭回过神来,被她逗笑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宠妃了,站直了。”

“还不如宠妃呢。”穆嫔眨眨眼,幽怨神色一扫而光,继续举起手中画纸。

苏惠假装没听见太女与穆嫔的交谈,集中精神逐字逐句默默记下,越看越觉得写法熟悉,由衷地赞叹:“小姐下笔简洁干练,条理分明。”

穆嫔与有荣焉:“那是自然,姐姐过去在刑部轮转过好一段时间呢!”

苏惠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这描述方式像是从刑部案卷上摘出来的犯人体貌。

.

暮色渐浓,夜色将至。

书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二人分坐书案两旁。

侍从恭敬垂手而立,正禀报王七郎及王家今日的动向。

王七郎服食五石散后,纵马跑过了半座城,直到闯入人流极密的马市街酿下惨祸,才被赶到的王氏部曲押了回去。

听闻王家没有任何动静,唯有一骑快马飞驰出城,不知是不是赶往王氏祖宅报讯去了。

舒县虽为庐江郡郡治,但王氏祖地却并非舒县,而是庐江郡怀宁城。

怀宁亦是南方有名的富庶大城,距舒县极近,不过三十余里。然而算算快马出城时间,等赶至王氏祖宅,天色必然已经黑了,难道王氏的长辈会入夜驱车前来教训自家不肖子孙?

那必然不可能。

一拖拖到明日,天大的火也消了一半,王七郎再往外宅一躲,轻而易举大事化小。

杨桢这样好的修养,都气得笑了:“王氏教子如此,就等着吧!只怕王氏祖宗阴德不佑,堵不住来日子孙闯下的泼天大祸。”

他再不迟疑,提笔一挥而就,又递给裴令之。

这是一封以竟陵杨氏名义,写给王氏家主的拜帖。

裴令之逐字看过,点了点头,二人一同取出随身印鉴,在末端盖上。

“王七郎毕竟是王氏长房嫡系,若要杀他,还必得你我二人同时出面。”杨桢道,“明日一早,命人送去拜帖,你我上门陈说厉害,若是王氏仍旧爱惜子孙,不肯割舍,那就只好上禀家族,由我们替他割舍了。”

裴令之与杨桢出身家族嫡脉,又是南方声名最盛的少年名士,他们二人在外的某些举动,往往便可看作家族的态度。

因为某些原因,裴令之极少见人,杨桢却交游广阔,毫不在意:“说定了,明日同去?”

裴令之点头:“正该如此。”

杨桢便起身:“明日办完事,等后日一早,我就动身回去——阿菟有孕五月,我正不放心呢,若不是她催着我来看你,我都不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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