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后来因为太皮,我爸妈就送我去附近的中国寺庙当小和尚。每天跟着师傅打坐念经,帮师傅扫地。师傅一个没看见,我就跑出去玩,师傅就揪我回来,罚我接着打坐和扫地。”
纪忍冬怎么想也想不出卢卡剃光头打坐的样子,紧绷的心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就你,还当过和尚?」
“怎么看不起人啊?我还会背大悲咒呢!”卢卡对着手机温柔抗议,话题也渐渐成人起来,“长大一点以后,有一天我就问我师傅:‘师傅,你每天在庙里,想不想女人啊?’你猜我师傅说什么?”
「啧,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
“这是你骂我的吧?我师傅说,不做就不会想,不想就不会做。况且他们每天吃素,也会减少欲望。”
「你真的应该好好跟你师傅学一学。」
“学什么?吃素还是打坐?”
「明知顾问。」纪忍冬眼睛一翻,打字的手已经不再颤抖。
长途航班经济舱的旅客只有两件事可做,吃饭和睡觉。每到放饭时,客舱灯光缓缓亮起,机舱内飘满调料和油长时间发闷又加热过的味道。所有旅客伸着脖子,像等待喂食的雏鸟。
美丽疲惫的乘务员推着餐车,“鸡肉面条还是猪肉米饭?”“先生请调直座椅靠背,方便后面旅客用餐,鸡肉面条还是猪肉米饭?”“我们没有鸡蛋炒饭,您是要鸡肉面条还是猪肉米饭?”
纪忍冬在这样的背景音中进行了一场豪赌,选难吃还是选更难吃?
大小餐盒挤在小桌板上,锡纸揭开,液化的水蒸气顺着锡纸盖流下来,五块酱油色的指甲盖大小的鸡肉盖在白色面坨上。
赌赢了,是难吃的那份。
即使胃口寥寥,她还是在立体环绕的吧唧嘴声中勉强吃下一点,又喝下一杯可乐,趁邻座靠过道的大哥还没睡着出去上了个洗手间。终于赶在客舱灯光调暗之前回到座位。
周围很快又是鼾声一片。
黑暗中的唯一光源照在她脸上,「你还在线吗?」
纪忍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奶奶在病床上生命垂危,她却在飞机上吸食情绪“鸦片”。
纪忍冬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她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现在本该独自经历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悲痛,以此纪念奶奶生命的末程。可她呢?用轻浮的暧昧麻痹神经,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
纪忍冬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不孝顺的孙女。
一边愧疚,她一边感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一样痛苦嚎叫:卢卡,你在哪啊!
第28章 没关系,他配不上我了
从中午开始,卢卡的耳机就一直挂在耳朵上。上班期间,他有一半时间跑去楼顶抽烟。尼古丁顺着咽喉入肺,再伴着烟雾吐出沙哑磁性的话来,寄给飞机上可怜的人儿。
实在需要留在工位上时,他便捂着嘴巴小声说话,一半气声一半气泡音,入麦更迷人。同事们都发现,向来“上班一条虫、下班一条龙”的卢卡,今天大多数时间脸上挂着笑,像个恋爱的高中生。
下班后,卢卡破天荒地取消了健身房日程,改为饭后在家举哑铃。谁让纪忍冬需要他呢?或者说,纪忍冬终于需要他了。
卢卡做饭、吃饭、上厕所,一直将手机揣在身上,一刻也不敢离开。终于在纪忍冬发来消息的一秒内,及时将声音装进绿色长方块里,“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纪忍冬正缩在机舱座位上。
她害怕飞机落地,害怕从这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走出去,看到奶奶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是不是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恐怖的事就不会发生?但她更害怕飞机晚点,害怕时间过得太慢,害怕错过与奶奶告别的机会。
听到卢卡的声音,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暧昧不是生活的解药,却是痛苦的麻药。
一个危险却刺激的念头从纪忍冬心中长出来,「我想听八卦。」
“哪方面的?”
「你的。」
语音消息录不到卢卡的坏笑,“那就给你讲我的初恋吧。”
同样的招数,年少的故事总是听起来更正派一些。
“她是我小学班上的一个中国女生。现在想想,她不是很美,也不是很特别,但她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那时候我才刚刚活了十一岁,就等不及要跟她过完一生。”
心头有更沉重的事压着,纪忍冬并未生出太多醋意。好奇心盖过了折磨人的恐惧和悲伤,竟生出一丝变态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