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哪怕卢卡曾跟很多女人说过这样的话,以后也会同无数女人说这些话,但挚爱的祖母纪忍冬只失去这一次。
这一刻,他说了,她听了。
于她就够了。
大众汽车快驶到纪忍冬家住的小区时,雪已经停了。纪忍冬在路口下车,踩着薄薄一层积雪,去早餐摊给全家买早餐。父母则回家准备葬礼的邀请名单。
所以当纪忍冬拎着三个煎饼果子和三杯豆浆回家时,才第一次见到面目全非的家。
原本不大的客厅,用帘子隔出一张床的位置,床上安装了电动扶手、电动升降靠背、点滴架、尿袋架。简易床头柜上摆满了药、针头、针管。地上是尿盆和痰盂——最后两者显然是奶奶病情恶化之前使用的,一直没人顾上将它们收起来。
住家护工还没走,一下没了需要看护的病人,她就没活找活地开始打扫卫生。见了纪忍冬夸了几句真有气质之类的话。
纪父没心情吃东西,回卧室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纪母便和女儿一起吃早餐,母女俩在餐桌上聊着纪忍冬在美国生活和学习的琐事。纪忍冬给母亲讲她的朋友们,岳天骄是个活泼跳脱的小卷毛,祝远山是个看着有点装、其实人很好的富二代,还有阿诗玛,坚忍不拔的中东程序员。她没有提起卢卡。
除了三步之遥外空荡荡的病床,生活仿佛从来没变过。纪忍冬和母亲谁也未提刚刚经历的那场死亡,只任由日子滚滚向前。
纪忍冬忽然发现,这次回家,她还没见父母好好地说过话。
纪母吃完早餐,伏在餐桌上用纸笔列出拟邀请参加葬礼的亲戚名单,写完递给纪忍冬,“给你爸送去,看看有什么要加的。”
“哦。”
纪忍冬拿着纸,走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父亲背对门外侧卧在床上,身体在发抖。她不忍打扰父亲的悲伤,把纸轻轻放在门前,便离开了。
纪父倒下后,纪母一个人撑起了葬礼的筹备工作。她联系丧葬公司、殡仪馆,打电话挨个通知亲友。为忙着筹备葬礼,纪母没时间做饭,全靠纪忍冬的三角猫手艺。餐桌上,纪父纪母仍然非必要、不说话。
纪奶奶是在纪忍冬刚去美国时确诊癌症的,发现时是中期,此后便是漫漫化疗路。纪父有一姐一弟,原本三人轮流看护。不巧纪忍冬的表弟和堂弟今年一个高考、一个中考,因而纪奶奶在世的最后一年里,看护重任落在了纪忍冬父母身上。
这期间纪忍冬不在家,但她只消看一眼客厅那头,就知道这个家庭刚刚经受了怎样的煎熬。在这样的氛围下,纪忍冬可以理解父母关系的疏离。
因为有时差,纪忍冬刚吃过晚饭就困得不行,提前回房间躺下了。
合眼前,她听见客厅里传来父母说话的声音。父亲道,“丽容,这半年辛苦你了,你是我们家的功臣。你一个儿媳妇,比亲闺女出的力还多,我们老纪家欠你的。我替我们兄妹仨,谢谢你。”
纪忍冬睁开眼,细细听着。她听到母亲断断续续的、压抑着的哭声。
很久以后,哭声止了,她听见母亲说,“咳,老太太挺可怜,人活在世上,都要走这一遭。家人没成仇人,日子就能过下去。咱们两口子好好锻炼身体,将来老了可别给冬冬添麻烦。”
“哎,”父亲低声道,“我明天就办张游泳卡。练好了,开春能去运河游野泳,老张就去那儿,他们一帮老头儿还办比赛呢。”
“运河不安全,还是去游泳馆吧。”纪母想了想,“游完顺道儿把澡洗了,给家里省水电。”
“行,行。游泳馆好,听你的。”
黑暗中,纪忍冬在被窝里默默流泪。她知足地想,我的家已经很幸福了。
她的小房间给她极大的安全感。毛绒玩具坐满床头,书架上摆满了她从小到大的课外读物,窗台上一排亚克力展示柜里陈列着她大学时沉迷的泡泡玛特。
她像劫后余生的幸存者,环视熟悉而久违的四周,又像遭遇摄魂怪的哈利波特,用曾经的幸福记忆抵御悲伤。
纪忍冬闭上眼,头往被子里一扎,觉得自己很幸运,不论身处什么境况,至少还有很多美好回忆可以调用。
那……他呢?
他从小长大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他的家是什么样的?
他的童年幸福吗……
纪忍冬想着那张顽劣的脸,沉沉睡去。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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