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胆大包天,竟敢阻拦皇家仪仗?”
“领头那人好像有些眼熟,你们看,这不就是经常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的季少侠吗?”
……
眼见情势不对,机灵些的轿夫已经放缓脚步,眼珠不停滚动,提心吊胆地观望季长风的脸色。
恰在此时,轿内响起一道清脆女声,“停。”
喜轿当即落下,两尺余长的黑檀剑鞘探出,利落掀开轿帘。丁绯迟略低下头,走出三步站定,眼睛微眯,逐一扫过围困住她的黑脸将士。
有趣。
丁绯迟最后抬眼,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季长风,语气戏谑,“季将军,这身重甲好是威武啊,怎么?今日是来特意恭祝本宫……得偿所愿吗?”
季长风直视前方,眼神冷漠,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还请殿下稍等片刻,现下宫中大乱,平康坊周边也不安宁,故而一时不便举行大礼。”
早有预料,所以丁绯迟并不惊慌,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青黑色城墙,语调平淡,“现在是什么时辰?”
为了确保出降平顺,颜致晖抽调了所有亲信沿路设下埋伏,一心提防可能发生的“谋权篡位”。也是因此,少阳院外几乎无人值守,仔细想来,现下这个时辰,神策军应该已经杀了进去。
思量间,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远远望去,颜致晖披着鸦青大氅策马而来,手上的麻布袋子滴了一路的血,在雪地上刻下点点赤色梅花
。
那串殷红血迹格外刺眼,不妙,丁绯迟皱了下眉,后退半步,反手握住剑柄。
颜致晖适时拉住缰绳,直接扔下那口浸满鲜血的布袋,“失礼了。”
装在里面的人头掉了出来,是齐济。
“啊啊啊!”
“杀人了吗?”
“别发呆了,快走!”
……
周围立刻爆出一阵尖锐喊叫,不过几次呼吸间,聚在此处的百姓已经尽数散去,仪仗队伍也识时务地躲到街角,留在原地的,只余下了暗中对峙的两方。
颜致晖随即翻身下马,神情复杂,“定北王府云麾将军齐济,意图联合神策军统领方思源弑君,所幸副将齐时宜于三日前进宫面圣,及时投诚,如实供出叛军的龌龊心思,保了陛下性命无虞。现下叛军已被斩杀,有金吾卫镇守平康坊,一切安好,请昭华公主即刻出降。”
密谋夺权那晚,齐时宜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助您登上帝王宝座。”
齐济说过,此人不足为信,所以她们做了两手准备。不过谁也不能保证结果如何,所以今日就是一场赌局。
刺骨寒风尽数刮去皮肤表面的温度,丁绯迟眨了一下眼睛,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
“呵!”脸上的笑略有僵硬,丁绯迟抬头盯住他的眼睛,坦荡逼问,“还有这个必要吗?”
这场婚事,无非是为了让她失去皇子身份,再无立场参与朝政。如今起事失败,不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好机会,将她置于圈禁、发配或者处死的境地吗?
颜致晖眼神躲闪,只是重复刚才的话,“还请公主上轿,不要耽误吉时。”
“颜致晖,你我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倒也没有必要维系表面和平,寻常送嫁需要带上金吾卫吗?是护送,还是押送?”
“昭华,”颜致晖无奈叹气,诱哄道,“我是你的兄长,自然不会害你。”
“是吗?”这话实在讽刺,丁绯迟嗤笑一声,从容反问,“皇后没告诉你吗?我,不过是个被她捡来的孤儿,压根不是皇子。”
风止,雪停,周遭一片死寂。
颜致晖当场愣住,向来平静无波的表情几近失控,“你说什么?”
倘若……倘若没有血亲关系,无需顾忌纲常……今日这般耗尽心血的筹谋,还有什么意义?
颜致晖一时失语,反倒是季长风冷笑一声,“殿下,时至今日还要执迷不悟吗?你,甚至不是皇家血脉,如今贵为公主已是上天恩赐,又为什么非要兵戈相向呢?”
这些话着实可笑,丁绯迟神情轻蔑,“那又如何?谁又不想当皇帝呢?”
他们还想再说什么,丁绯迟不再理会,直接脱掉身上这件除了华丽一无是处的沉重霞帔,而后单膝跪下,仔细擦净齐济脸上的血污,最后再用外袍裹好这颗头颅,暂时放进身后的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