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假的叶先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算她对自己有那么些许的爱慕,也不至于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营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何况这位殷大小姐并不像是将恋爱放在首位的人。她的眼睛明亮,那里面盛着的不是盲目的爱慕,而是一种更为坚定的东西,是原则,或者是信念。

“你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就那么相信我?”假的叶先霖终于忍不住问她。

殷明敬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双漂亮的眸子亮得出奇,像是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她说:"不管你是谁,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冤死鬼。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你或许并不是个好人,但你并不至死,就算触犯了死刑,也要经过公正的审判。"她的声音稍稍提高,"这是我的原则,也应当是这个社会的原则。这个时代最可怕的不是罪恶,而是以正义之名行私刑之实。"

说话间,殷明敬已经将裁纸刀塞进她手中,刀柄上还留着殷明敬手心的温度。

假的叶先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在租界沙龙里高谈阔论的进步青年,在报纸上挥毫泼墨的激进文人,哪个不是满口"人道""公理"?可她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身体力行。

她看着殷明敬,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一向温婉的殷大小姐的眉宇间竟透着一股执拗的英气。素白的旗袍将她衬托得像是一抹白月光,不,她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纤弱。假的叶先霖想起殷明敬在保护老孟时的决绝,她尊重每一个生命,并不因为自己出身高贵而看不起任何一个人。

柔软与锋芒,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大小姐身上达成了奇妙的统一

“走啊!”殷明敬着急的出了汗。

假的叶先霖却笑了笑,这笑声里少了先前的戏谑。她微微抬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玉兰枝桠,直直望向天井外的四角天空,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自信。“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我在等人,他会证实我的身份。大小姐,我不是什么骗子,你放心。”

门外隐约传来前院的喧哗,夹杂着雷鹤存特有的、带着马刺声响的脚步声。

"等谁?"殷明敬忍不住追问。

假的叶先霖轻笑间退后,背着身体将裁纸刀插回笔筒,腕间镣铐叮当作响,动作利落得像

是在赌场里甩出一张王牌。"一个能让雷鹤存亲自给我奉茶的人。"

殷明敬怔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谈笑声越来越响。假的叶先霖挺直了腰背。"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那些伪装出来的玩世不恭忽然褪去,露出底下锋利的本质。殷明敬恍惚觉得,眼前站着的仿佛不是阶下囚,而是即将登台的角儿。

“殷小姐可听过《玉堂春》?"她的嗓音清亮得像银铃,“王公子初见苏三时,她也是这样被铐着。"

第17章 ☆、17、杜公子

门被推开,暮春的暖风裹花香涌入书房。

叶先霖率先迈进腿来,锃亮的皮鞋踏在柚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他的眼睛在书房里逡巡一圈,最终落到了被铐住的假叶先霖身上。看到对方的狼狈模样,一点都不惊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眼角泛起细纹,那笑容是发自内心觉得有趣,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

“我说,杜老弟,你这玩笑可真的开大了。”叶先霖转脸看着慢他半步的殷樾衡,“怪不得殷家表叔把你当成上海来的拆白党呢。”说着又转向杜隐禅,“就你这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被抓起来了吧,得个教训也好。”

假的叶先霖松一松肩膀,转动酸痛的脖颈,不耐烦的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姿势懒散的不像戴着手铐。“叶少,开个玩笑而已。谁承想闹出这么大动静,让诸位见笑了。”说话间向着众人逐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最终目光停留在殷大小姐身上,眼神明显柔和下来,“还是大小姐慧眼如炬,看得出我杜某人并非恶人。”

叶先霖的眼光在她受伤的脸上一顿,随即挪开,朗声笑着:“殷家表叔,这位是我的异姓兄弟,我们俩的交情是再好不过的。她生性喜欢促狭,前几天我跟她说要来五寅镇做买卖,她听到心里去了,偷拿了我的信笺,早我几天动身来了这里。您说,这人调皮不调皮?”

殷樾衡立在多宝阁前,指尖捻着修剪齐整的胡须,并不算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冷眼看着这一真一假两个叶先霖,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年轻人啊,真是喜欢折腾。”

“隐禅,还不快来拜见殷叔叔,是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给你留下一条生路,不然,你怎么有命活到现在?我看你今后还做不做这种事了!”叶先霖板起脸走过来,熟稔地攀住杜隐禅的肩头,将杜她到殷樾衡身前,押着她鞠了个躬,又笑着向殷樾衡解释,“她本名叫做杜隐禅,自小就在大上海这么混着,性子野,谁也管不住她。您就看在侄儿我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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