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对于马灏文来说,即使在若干年以后,再重新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他依然背脊发凉。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张家铭坐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在他说出这场官司不可能赢、很有可能会判死刑的时候,张家铭突然从座位上站起,两步冲到他面前,掏出一根尖头螺丝钉对着狱警喊道:“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马灏文!”

这跟尖头螺丝钉正是张家铭趁着狱警远离牢房、站在三步之外时从床缝里抠出来卷进裤腰边里的,在他预感到自己的案子即将打输的那一刻起就从床架上用手指甲旋出了一根螺丝钉,然后每天晚上在地上磨,磨出了尖头。现在螺丝钉的尖头部分准确抵住了马灏文脖子上的大动脉,令马灏文动弹不得。

接下来是警察和张家铭唇枪舌剑的谈判,十分钟后,张家铭略占上风,警方暂时妥协,让出一条道路,张家铭胁迫马灏文离开看守所。

但就在张家铭带着马灏文走出看守所大铁门、激动地横穿门口马路的时候,一辆货车正巧驶过。

那天是个下雨天,路上很滑,即使雨刮器已经很卖力地在工作,对于开车的人来说,前挡风玻璃上的视线依然受到影响。而那天这辆货车上的司机已经连续开了三天夜车,他疲惫不堪,当他经过看守所时,正巧闭眼打了一个哈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雨刮器正从眼前划过,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车前方,但雨点很快布满了前挡风玻璃,他看不太清,他本能地立即刹车,但还是太迟了,他的货车已经从张家铭身上轧了过去。

所幸的事,马灏文在最后关头,用头撞击张家铭,脱离了张家铭的挟持,逃过一劫。

马灏文从地上吃力地爬起身,转身看向马路当中。只见张家铭脸朝地躺在一滩鲜血中,一动不动,后背上还有一道深深的轮胎印,雨点无情地打在张家铭的身体上,溅起无数的红色水花。

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从马灏文的腹中喷涌而上,最后从口腔泻出。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他立刻跑到马路边的草丛里呕吐不止。那一刻,他恍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深刻、清晰、不可抗拒地意识到这件事:

原来,“死刑”这么恐怖。

第1章

他叫石羽,小名天宝,今年二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颇有喜感,喜感中又带有一点不知所措和强颜欢笑,是前年第一批拿到侦探执照的私家侦探之一。入行两年,平时主要接一些帮人讨债、寻找走失的猫猫狗狗以及跟拍出轨的丈夫或妻子之类的委托,靠着这三类生意,他的侦探事务所勉强能维持生计。

今天是五月十一号,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离他上一笔委托结款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十天。按照合同条款,如果对方拖欠委托费超过三十天,他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但石羽还想给对方一个机会,所以他打去电话,想再次尝试用沟通解决问题。

电话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被接起。

“你好,马先生,我是石羽侦探事务所的——”

“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啊?”电话那头的声音锐利得可以削掉一根棍子,“让你跟拍我老婆结果你拍到了我!拍到了也就算了,还把照片留底。留底也就算了,竟然混在那堆奸夫照片里给我。给我也就算了,竟然不提醒我一声,害我打离婚官司的时候当众出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那件事确实是我大意了,但无论如何,按照我们的合同规定,”石羽盯着桌上的委托合同,“我已经完成了你交代我的委托,所以这个委托费——”

“神经病!”对方骂完挂断电话。石羽尝试再次拨打,但对方已关机。

肾上腺素在一瞬间充斥全身,石羽抓起一旁的一张燃气费欠费单,揉成团,扔出窗外;风抓住纸团,扬长而去。石羽懊丧地拿起这份未收到款的委托合同,将它放进办公桌左边的抽屉。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身影,“这里是石羽侦探事务所吗?”

石羽抬头一看,是个老妇人,年约七十,头发半白,右脸颊法令纹有一颗黑痣,这种痣在以前叫媒婆痣,放现在叫梦露痣,眼窝深陷,嘴唇干涩,面色憔悴,看得出她近日来睡眠质量不佳。“是。”石羽起身迎接,和他一起的还有从卧室闻声蹿出来的一只黑猫。

老妇看了一眼人和猫:“这里就你们俩?”

“是,我是石羽,它是珠儿,请进,请坐。”石羽抱起珠儿,边说边往里走,“阿姨怎么称呼?”

“我叫倪美珍。”

“哦,倪阿姨,你好,是走失了什么宠物吗?”

“没有。”倪美珍环顾一圈屋内,这屋子空间不大,也就二十平方米左右。站在屋子中央,背靠门口,左边是一张两人坐的布艺沙发和玻璃茶几,沙发边上立着一块白板,上面写着一些日期和不明意义的词汇;右边是两扇门,分别通向卧室和联通卫生间的厨房;前方是一张长方形的办公桌和三把椅子,办公桌左边是一排书架,右边是一排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打印机、文件栏等办公设备。

“哦,不是找宠物,那是有人欠你钱,你想找人帮忙讨债?”石羽坐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将珠儿放在膝头。

“也不是。”倪美珍拖了一条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将肩上的环保布袋子放在膝头。

“那你来这是想……”

“我想请你帮我找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