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看,只见里面是两块尚有余温的烧饼。晨光熹微,杨三敬的笑容被照得明媚起来。蒲争感到一阵踏实,她忽然觉得这偌大的省城,似乎也有了那么一寸能让她扎根的地方。

待赶到四牌楼南街时已至晌午,整座城又恢复了喧闹的架势。昨日夜里杨三敬曾告诉蒲争,如果想要寻营生,最好的选择就是去四牌楼南街,那里有商会扎根,周围遍布着茶馆、酒楼乃至澡堂,想要寻个轻巧的活计倒不是难事。

蒲争并没有放弃找寻武馆,她的本意是要借着寻营生来获得一些风口上的消息,如此方能对这座城尽快地知根知底,以防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些狡猾的当地人坑个底掉。

她的第一选择便是茶楼。

之所以选择茶楼,是因为这里向来是江湖一手消息的集散地。

在茶楼当工,只端茶倒水间就能将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事态掌握个一清二楚,且毫不费吹灰之力——当然,只消多长几个心眼儿,多竖几只耳朵,多识几次眼色。

但更重要的缘由,是茶楼乃城中武行公认的会事之处。

如果问,在何处能够打听到精武体育会的门道,第一如果是花楼,那么第二便是茶楼。

烟花柳巷的消息快,却杂,听全了也抓不到龙头,但茶楼里馆长们吃茶时漏出的三言两语尽管也细碎,却是实打实的真东西。

这便是蒲争想要的。

四牌楼南街比太平桥更热闹,倒也比太平桥更长。街头两边飞檐斗拱成排连片,朱漆招牌大剌剌泛着油光。有穿绸衫的爷们提着鸟笼过,有吹糖人的在道边敲着锣鼓响。吆喝一声接一声起,小曲一段接一段奏。一排排店面前,伙计是一个赛一个的伶俐。他们笑着揽客,弯腰作揖,又拜送着离开的贵宾,只为换对方一句响当当的“好生意”。

整条街仿若一座沸腾的大茶壶,正咕嘟咕嘟冒着市井的烟火。蒲争沿着主道走了一会儿,总算看到了一家茶楼里贴出来的招工告示。

茶楼名为“松涛阁”,主事的女人姓沈。蒲争被伙计引到她面前时,她正扶着栏杆从楼上缓步走下。湖蓝色的旗袍裹住了她纤细的身段,布料上的暗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只见她面目生得极好,柳眉如青山含翠,杏眼似湖水笼烟,几尺秀发被绾在脑后,一根翡翠滴水钗别在上面,正轻轻摇晃。蒲争想,这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呦,哪里来的小妮子,是来帮工的?”她唇角噙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们松涛阁来往的都是体面人,活计又细又杂,不知道姑娘我这儿,能待上多久呀?”

明明语气温软,可蒲争却读出了隐隐压迫的气势来。这个人,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纤弱,不过这倒也不难解释:能将偌大的茶楼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想必也要有一点手段和功夫。

“掌柜的您放心,我过去干的都是些繁重的活计,挑水劈柴、搬桌挪凳都不在话下,夜里值更、清晨洒扫的苦差我也能做得来,”蒲争伸手将满掌的茧子摊开,“工钱每个月三百个铜元,平时您只要能让吃饱饭,给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就成了。”

女人听完蒲争这番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是个练家子?”她问。

“算是。”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女人笑起来。

“平时疏于练习,三脚猫的功夫,还上不得台面。”

“那你可算来地方了,”女人用手指摩挲着茶碗边,茶汤映得她眼波流转,“我这松涛阁日日迎的可都是方圆几十里的各派掌门,形意门的李师傅每早必来饮云雾,八卦掌的赵当家最爱在二楼雅座谈事,你若是个伶俐的,端茶时候多说几句漂亮话,保不齐到时候哪位高兴了,随手点拨你两招,那可就是你的造化了!”

这话一出,蒲争便知道这是要留她了。

这时,刚刚那个引他来的伙计忽然火急火燎跑进了里屋,愤怒和无奈涂了满脸:

“秋姐,八珍坊的人又开始在对面吆喝,搅得闹哄哄的,大堂里已经有几位爷心生不满了!”

“算啦,让她吆喝去吧,再吆喝,也叫不破天不是?”女人站起身,“我去亲自给那几个贵客赔个不是,你记得多备些茶点,再备几壶好茶,待会儿给他们送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