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2)
“你监视我?”
那是陈青禾从未见过的周正阳。于是她几乎笃定:周正阳有事瞒着她,就算与陈铁山的病情无关,也必然是一件大事。
没过几日,杨三敬那边的检测结果便出来了。显微镜下的粪便样本里,那些锯齿状的导管和十字形石细胞在载玻片上张牙舞爪。
“是关木通,”杨三敬叹了口气,“这东西,毒性极强,吃了之后人不光浮肿,时间长了肾也坏了。”
听到这句话,陈青禾的脑海中竟是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周正阳的身影。
真的是他吗?陈青禾开始试着在脑海中搜寻有关周正阳的一点一滴。
忽然——她想起了陈铁山常吃的那个被白色蜡壳裹住的药丸。在惊觉这个发现后,她的呼吸几乎不受控制地喘起来。
于是她在白日里大家都去练功的时辰里,闪身跑到前厅,从木匣中偷了一枚,郑重交给了杨三敬。
她还记得那蜡丸滑进袖带时的冰凉触感,像揣了块即将融化的冰。
等待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陈青禾设想了无数种应对的方法,为了防止周正阳生疑,她还故意说自己在打扫时不慎打翻了药匣,自己拼尽全力捡回了散落了药丸,只是不知是否有遗漏。
而那枚所谓被“遗漏”的药丸此刻正躺在玻片上,等待着目镜上观察它的一双眼睛。
两日后,结果出来了。
那药丸只是普通的滋补药丸,并没有关木通的任何痕迹。
第39章 覆舟雨(4)
药丸没有毒,那投毒必然另有其它方式。不过好在杨三敬告诉蒲争,只要是排泄物中有了关木通的痕迹,那么就基本可以断定,这毒是从嘴进去的。
于是蒲争和陈青禾立刻着手排查陈铁山日常接触的每一件入口之物,比如他常喝的茶、爱吃的酥饼、惯用的烟丝等等。然而,一番搜寻下来,依旧毫无线索。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着陈青禾与周正阳的婚期将近,陈铁山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投毒者始终隐匿在暗处,如同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但在陈青禾的心里,周正阳的名字始终霸占在投毒者的第一顺位,挥之不去。
虽说从未见过周正阳有任何的投毒的行为,但他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了,尤其是近来他的训练方式几乎变成自虐,每当练武时他还故意放松核心力量,任凭身体撞出一片又一片骇人的淤青,像是要从心底释放什么。
眼下,蒲争虽有怀疑,却只能按捺不动,归根结底在于没拿到实质性证据。若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只怕会逼得凶手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届时,陈铁山的性命恐怕会危在旦夕。
可又该如何?
蒲争倚着廊柱,沉沉吐出一口气。暮色四合,正是晚饭后的闲暇时分,再过不久,等陈铁山服过药,便是晚功开始的时辰了。
忽然,井边传来一阵水声。蒲争闻声转过头,却望见了周正阳的身影。于是她屏住呼吸,轻悄悄走过去,将自己掩在爬山虎藤中,盯着周正阳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打上一桶井水倒入洗衣的木盆,又抽出一支皂角,发了狠似的搓洗双手。水花四溅,盆中的清水渐渐浑浊,他却仍不停下,直到那双手最终红得吓人,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甚至比他练拳时撞出的瘀伤还要刺目。
哗啦一声,水被泼在地上,蔓延成片。周正阳的身影跟在那水声后消失在夜色中。
蒲争从藤蔓的阴影中缓步走出。地上的水渍正分裂成几道细流,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犹如几条吐信的毒蛇向前游动,水面上细密的油花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彩。
蒲争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忽然眼瞳一颤——
蜡壳里的药丸向来用蜂蜜或酒醋调和,怎么会渗出油花?
手,周正阳洗过的手。
次日日落后,蒲争伏在房顶上悄悄揭开瓦片,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在这个得天独厚的视角下,她清楚地看见周正阳用匕首划开蜡丸,将药切成便于吞咽的小块。全程的动作行云流水,却在最后一步时微微一顿,指尖翻动间,腕上沾着的药泥便不着痕迹地被揉进了新搓的药丸中。
蒲争才猛然间意识到,一直以来,她们居然都忽视了一个关键动作——
分药。
由于手工制药的局限,药工们通常会将蜜蜡丸搓成拳头大的药坨。但这样整颗吞服不仅苦涩难当,更需长时间含化。为减轻苦味,有些服药者会将大药坨切分,重新搓成小丸服用。
而周正阳,正是利用这个看似贴心的动作,借着搓丸的掩护将混着油脂的关木通药膏悄悄揉入其中,长此以往,毒素便这样随着“良药”渗入陈铁山的五脏六腑,达到了慢性投毒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