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丈夫生意失败,总把在外头受的气发泄在家里,她坚持不离婚,独自撑起家庭重担。

邻居老太太洗澡摔断三根肋骨,几个孩子都不管,她愿意照顾老太太起居,期间还劝说对方皈依了教会。

姜然序考上医学院,也是她从各种地方抠出一笔钱,供他读完了博士。

是啊,关萍应该是个好人,所有人都夸赞她是个好人,好妈妈。

那眼前呢喃的疯子又是谁?是好妈妈关萍吗?

鸽哨的呼啸声刺破玻璃窗,与儿时的记忆重合起来。姜然序感到头痛欲裂。他怀疑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又或者他离家太久了,关萍不再是关萍,她已彻底蜕变为神的随从。

只见关萍从印着白鸽标识的教会布兜里摸出各种法器。熏香蜡烛,十字架,软皮圣经,瓶装圣水,还有一段尼龙绳。

她拂开茶几上积灰的杂物,架起一个简单的祭坛。唯独尼龙绳没派上用场,她望向丈夫,似是求助,又似是命令。

恰好相反,姜绍是个毫无信仰的投机分子,平日里也没少嘲讽妻子信奉的神灵不能保佑发财,还不如乡下土地公。此时两手一摊,摆出一副受害者姿态:

“关萍你别害我,你要绑人就自己绑,我可不干。这小子十几岁的时候就狂躁得很,哪次没还手啊,我反正怕他揍我。”

儿时的种种碎片记忆往姜然序头脑里倒灌,始作俑者却在他面前显得尤为无辜,仿佛他才是该道歉的人。

姜然序感到反胃至极,只差一次痉挛,他就能痛快地吐出来。他必须将注意力从上腹间转移开了,索性从玄关处开始翻找证件,二十来平米的屋子还能藏下什么东西?

尽管无人愿意配合,仪式也仓促地开场了。

母亲低垂下慈悲的眼眸,翻开圣经,嘴中念诵起陌生的语言——那应当是一段蹩脚的拉丁文,她在教会学的。

父亲将腿架上沙发,打开电视,频道调至一场无聊的球赛。并不知名的球队,并不重要的赛事。可电视音量调得很高,几乎要盖过母亲的祷告声。

无论噪音还是杂物,混乱程度都远超出姜然序的忍耐范围。他烦躁无比,动作弧度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拖拉抽屉,垒砌光碟,扔掉泡面盒,将一层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姜绍脑子里就没有家务的概念,关萍又常年奔走在各种教友会活动,姜然序难以想象屋里这团混乱的形成年份有多久远。他甚至找到了自己高中脱皮的课本,边缘覆盖着疑似啮齿动物啃食的坑洼。唯独没见到他想要的户口簿。

父亲乐于欣赏他的狼狈,悠然开口:“喂,看起来没用呢。关萍,你要不试试中式的办法啊,弄点儿糯米粉,鸡血,再叫几个跳大神的过来蹦一段。哈哈,甭提多热闹。”

诵念圣经的声音依然未停。或许讲述者也自知无用,只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罢了。

恶魔嬉笑着:“早知道你会生出来一只恶魔,应该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把他送走。当时你姐家不是特想买孩子吗?现在好了,我们都拿他没办法。”

姜然序几乎能想象到,屋内积攒数十年的霉菌和尘埃侵袭着他的皮肤,在他的血肉里生根。他头昏脑胀,几乎不受控地跌去厕所,拧开水龙头,无声地耸动起肩胛骨,呕出几口滚烫的酸水来。

呕吐当然不能驱赶污秽物。有关肮脏的念头依然盘旋在他脑子里,他简直要将每根血管、每块内脏都掏出来,扔到清水下洗涤干净。

就在此刻,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的绿光提示他有新的来电,拨自孟惟深。

姜然序心下一颤,各路病态的想法跟着刹了个车。他用咳嗽清了清嗓子,又拧紧水流,方才接起电话。

“姜然序。”不知从何时开始,孟惟深就很少再叫他医生。

“你到婚姻登记大厅了吧,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姜然序已锁死玻璃门,依然担忧对方会听见屋内的怪异声响,又半捂住了传音筒。

“也不算特别吧。但这里奇怪的男同太多了,还有要采访我出柜心得的,很尴尬……你能快点过来吗?”

姜然序平静地撒谎:“刚临时来了个小患者,他的牙套附件掉了,我得处理一下。抱歉,请你再等一会儿。”

——

姜然序踏上锈蚀的铁台阶,在令人心慌的吱呀声中走向二层空间。

儿时他睡一楼的沙发床,父母睡二楼卧室。且他从小学就开始寄宿,很少回家。二层空间虽也是“家”的组成部分,但对他而言极为陌生。

平房是拱形屋顶,人为隔断出的高度和面积都有限,连光束里漂浮的尘埃也成为无形的束缚。他必须躬身下去,绕开那张铺放三层被褥的床垫,和衣裤鞋袜堆积的山包,开始一层层翻找床头柜里的杂物。

没有,还是没有找到。

姜然序重重抛下最后一层抽屉,绝望感围剿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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