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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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在乎他们是死是活。” “像这雪,”我脱下斗篷,随手将它扔在地面,又忽地转身,目光灼灼看着男人,“融化了便是融化了,化成水了,消失了,又有谁在乎。” “你讨厌雪?”他问我。 “不,”我答:“我讨厌我。” 他便忽地怔住了,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我习惯性一笑,故作轻松地转过身,尽量用着轻快的语气同他说话:“开个玩笑。” 他却看着我,不肯挪动目光,也不说话。 如芒刺背。 沉默良久,我听着风声,百无聊赖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热气氤氲在半空。热度隔着茶杯传递到指尖,我看着指尖发红,却并不收手。只是垂眼维持着动作。 脚步声渐近,肩膀被热度包裹。 他在给我添衣。 可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知晓该如何应对恶意,知晓该如何应对无妄之灾。我知晓我轻贱,我知晓我从来就不配拥有任何生气、委屈的权利。 在沈丛钰折磨我时,我必须拍掌叫好,主动将身体送到他手上求罚;在被沈丛钰诬陷后,我又必须咬牙认错,主动签下罪状磕头谢罪。 我惯是如此啊,没人肯相信我,没人肯救我。我本来都习惯了。 可他竟然关心我。 关心一条性命垂危、低贱可怜的蛆虫。 太可笑了。我实在想笑,忍不住笑。 可他却忽然捧住了我的脸,拇指在我眼下摩挲,氤氲着热意。眼前一片模糊,或许是因为他指尖的热意。这一切太理所当然,我笑笑不说话。于是直到我眨眼时,才听见他问: “沈淮,你为什么哭了?” 我迟钝地转转眼珠子,看他,不说话。不解其意。 话语仿佛仍在风雪之中回响。我们对视良久,我看见他眸中有剧烈的情绪在涌动。 我又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春。 生机勃勃的春,原来万物竟可以在人的眼眸中生长吗。可他眸中尽是我。 “滴答——” 第二滴泪掉下。 我终于意识到,原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落泪了么。 我试图想从他的双眸之中得到答案,可他却只是专注地看着我。 像是陷入一场巨大的幻境之中。 他在春里拥簇着我生长,在怜我爱我。 柔情将我包裹,痛意在他怀中一一消解。 毫无疑问,我喜欢他。 可他……究竟是谁? 顾崇风又是谁? 我不知。 13 我躲开了他的触碰,肩上的衣衫随着动作滑落在地。 实在太恶心。 我不知那莫名涌上的怪异情绪究竟为何,可我竟开始无端厌恶起他的接近。 我没办法去接受任何一个人的喜欢。 我自然渴望爱,可我更多的却是厌恶爱。 我不想轻易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就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喜欢。 我合该如此的。 只需要我喜欢别人,不需要别人喜欢我。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亦是我给自己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雪越下越大。 我冷眼看着他将衣衫捡起,在我面前长跪不起,低着头说:“臣逾越了。” 可这又仿佛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究竟想要什么?我有些烦躁。 思绪在渐渐飘远,药效渐渐发作,我不愿再去想,便几乎快睡着。 直到—— & ', ' ')(' e&e他吻上我的鞋尖。 热度仿佛直直透过那层厚厚的靴袭到脚背,瞬间钻入血管,将血液搅了个天翻地覆。 横冲直撞沸腾着,将我那些隐藏着的、逃避着的、不堪入目的心思,一一掀开展露人前。 难堪,还是难堪。 那些难言的情绪几乎快将我包裹其中,我收紧手心,终于猛地惊醒,怒喝道:“顾崇风,你大胆!” 第14章 又做梦了 混沌的思绪终于伴随着这句怒喝彻底瓦解。 我想起来了。 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死了。那真是个极好的梦,我的灵魂飘然飞上天,没有感受到到一丝痛苦,便轻而易举地离开了这人间。 前尘往事如同镜花水月,我一步一步走得决然。我跟着鬼差去了阎王殿,瞧着阎王随手划去生死簿上的名字。忽觉无味。 这生与死不过一瞬之间,我向往着反复挣扎着的东西,也被这一瞬之间掌控。 始终难以逃脱的是命运,困住我禁锢着我的是命运,兴起戏弄我的还是命运。 无趣,无趣。 我又走到奈何桥,看到孟婆在那里舀汤。那张苍老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我看见她弯腰,伸手,又直起身,动动手腕,那黑漆漆的汤便落入了魂灵的碗中。 过路的魂饮下汤,转身跟着鬼差的指引离开了原地。在原地看了许久,碗忽地被塞入怀中,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便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上去。这下离得近,我便愈发清晰地看见孟婆又弯腰,伸手,直起身,动动手腕。 “啪”地一声,汤勺猛地盖入碗中。 “喝,喝了去上路。” 她又重复着和上一个魂说过的话,我问她:“你不烦吗?” 孟婆看着我,对我的问题视而不见,只是又重复一遍:“喝了好上路。”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可我却无端被激起了怒火。我太讨厌重复的东西了。 脑中一阵轰鸣,待到反应过来时,手中的碗已然碎作一地。清脆的响声不断在安静的空间内回响,仿佛一阵悠长突兀的音乐,瞬间打破了冥界几万年来苦苦维持的秩序感。 身旁忽地响起喧闹声。 ——“不……我要回去,放我回去!!!我只差一点就能和我妻儿相逢,可你们这群鬼差、你们这群该死的鬼差,竟害我死在家门外!” ——“我一生积德行善,却屡屡命悬一线。那作恶多端的恶人分明坏事做尽,你们为何不去勾他的魂,却非要来杀一个好人?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 魂灵在闹。在说遗憾,在说不甘,在说那些我已经在心里想过一万次的话。 这场闹剧由我引起,我却仿佛极其冷静。我看着他们争辩,看着他们哭着喊着被鬼差拖开,又看着荒谬的秩序感在惩治后回归。 这片空间终于安静下来,孟婆终于又开始舀汤。 “喝,喝了去上路。” 我看了她一眼,顺手把碗扔了回去,转身道:“你自己喝吧,我要回去了。” 我突然又不想死了。 既然不管生死都是这般荒谬,那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活着。 我摸摸手中的玉扳指,勾唇一笑。 去恶心沈丛钰。 去占有顾崇风。 即使得到的是虚情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人在我手里,他的情就永远别想得到响应。 当然,跪着求我除外。 15 我从梦中醒来。 顾崇风竟当真跪在了我面前,仰头看着我,表情乖顺又臣服。 破碎的记忆汇聚成河,铺天盖地朝着我涌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