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娘娘是端坐在椅上死去的,腹部被剖,手握刀刃,像个破碎的娃娃,棉絮被人扯出了半截。

滴答。滴答。血蔓延至门边,我松开手,药摔在地上,摔在血里。

第24章

晏慈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观棋,你说她是为何而死的?」

时值盛夏,院里盛放着大朵大朵的绣球花,密密麻麻的小花像一颗颗圆睁的眼睛,企图窥探世间的秘密,像一张张嘶吼的嘴巴,企图揭露晦涩的谜底。

晏慈的手指轻轻掠过朵朵花蕊,这只白得几近病态的手,他的主人,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谜团。

「你知道吗?观棋。在遥远的瀛州,人们都管它叫紫阳花。」

「这种花与逝者息息相关。紫阳花下,是逝者安眠的地方。紫阳花开,是逝者有话要讲。」

「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讲。」晏慈折下花枝,「要死了才讲呢?」

院墙外透着明明灭灭的光亮,我突地听见衣料摩挲而产生的簌簌响声,似乎有人来了。

「下官乃大理寺右寺丞林绍棠,奉十六殿下晏湛之命,稽查文穆一案。」

有人叩门:「燕娘娘,十三殿下。下官在怀慈宫前掘出了文穆的头颅,烦请开门受查。」

无人回应,拍门声愈发焦躁,那人又道:「太子殿下与十六殿下正等着呢。」

第25章

「废那劳什子话!」晏清嚷嚷,一声巨响,院门轰然倒塌,举火把的宫人蜂拥而至。

「晏慈,文穆的头找着了,死因也已验明。他被人撬开头骨,当场死亡。」

怎么回事?文穆的头颅并非如我所想那般沉在春水池里,而被晏慈埋在了怀慈宫前。

火光照亮晏慈的满脸泪痕,晏清自人群步出,锦衣华服,趾高气扬。

「如今你可是万般抵赖不得了。我的好皇弟。」晏清走近他,颇为自得,「我要你偿命。」

「我杀了文穆。」晏慈道,「然后把他的头埋在了怀慈宫的门槛下。」

众人哗然,林绍棠似乎没想到此案会如此轻易便了结,捋着胡须道:「既已认罪,缉——」

「林大人!」小侍从惊叫一声,顾不得失礼:「您看、看那里……」

众人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半掩着的正殿大门,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面如土色。晏清尤甚。

林绍棠面色突变:「快去,请十六殿下进来瞧瞧,快去!」

——棋啊,你记住。

「林大人,您判案无数,能否也为我这罪人判上一案?」噙泪的晏慈美而易碎,嗓音发颤:「太子晏清滥用职权,逼良为娼,有悖人伦,天理不容。」

——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

第26章

当夜,晏慈控诉太子晏清滥用职权,自前年冬至去年秋,利用专管内务之便,克扣怀慈宫炭资,威逼娘娘委身于他。他怀疑娘娘之死,与其有关。

话音未落,晏清已气急败坏地上前踹他。晏慈闷哼一声,顺势跪下,给林绍棠磕了三个响头。

血自他额角渗出,同泪蜿蜒而下。声声钝响。声声泣血。

「今夜燕奴染了急病,我假借父王的名义出宫购药,便找了膳房夜里当值的丫鬟来怀慈宫。谁知寅时回来,便见她在院中酣睡,训了她两句。转头便……」

「便推开正殿的门……看见燕奴……看见我娘……我揪着这奴才诘问,没问两句,您便来了。」他兀地回头看我,「若不是晏清逼死了我娘,那便是你杀了她!」

娘娘身亡,最先遭到怀疑的人是我。林绍棠疑心我行窃被抓,起意杀人。先招呼了我二十大板。我屁股开花,一声不吭,气得他拍案而起,直骂刁奴。

大人你疯了!我是哑巴!你就是朝我嘴里拉屎,我也说不出好赖,顶多替你尝个咸淡。

万幸,官兵在下人饭食内验出迷药,我睡在院中一事得到了解释。

鉴于我身上干干净净,口袋空空荡荡,眼神痴痴傻傻,右寺丞林绍棠判我清清白白。

然而林绍棠面色不愉:此事既与奴才无干,难不成真与太子相关?

事关重大,林绍棠向大理寺卿呈递急件,大理寺卿连夜上奏晏帝,晏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第27章

三堂齐聚,就地设庭,两案同审,誓要在今夜查明真相,以宽圣心。

晏慈有罪在身,是被押上来的。干涸的血块凝在颊边,唇角淤青,那是方才被晏清挥拳揍的。

他形容狼狈,偏偏那粒痣正恬不知耻地挂于眉间,像一颗慈悲的眼。

「前年冬天,炭是一两一两地拨来,我觉得奇怪,才从我娘那里问出实情。晏清几乎每日傍晚都要来怀慈宫寻欢作乐。我娘每哄他高兴一次,他便赏她一两好炭。我要她莫再如此,她却说晏清以二人通奸一事要挟,逼迫她继续与之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