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晏帝病重,朝堂表面上风平浪静,私下已是暗潮涌动,然而无人动作,人人都在等。
霜降那日,晏慈下了朝,对我说:「我们都很擅长说谎,对不对?」
晏慈多疑的病又复发了。我知道他将有重任要托付我,他想用我,于是谨慎地审问我。
他怀疑我。他在朝堂听到风声,被屠妻女的晏礼,他的女儿可能活着。
昔日晏帝勾结副将,夺了他兄长晏礼的江山,晏礼的一双妻女被活活烧死,面目全非。
那个死去的女孩叫晏千秋,倘若她还活着,那她看着应当同我差不多大。
我本想对他比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最终还是换成了大白话,以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手势回复他:「你平白无故怀疑我。」
晏慈伸手捻我耳畔的碎发,语气温柔:「你的生辰要到了,对吗?」
总是这样,打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哑谜,但多年养成的默契,让我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晏慈想知道我的身份有没有作伪,他将以生辰赠礼之名,探我的虚实。
第54章
甚至等不及到我生辰那日,翌日晚上,晏慈已经迫不及待,要为我送上大礼。
他问我舅舅一家是否还在晏都。我说是。他便要我说出住址。
他带我潜入了我口中的舅舅家。平屋上新修了阁楼,田间新添了头老牛,一派温馨。
夫妻二人正在寝屋酣睡,呼吸粗重,像冬日炉灶内鼓起的热风。
那天恰好下了初雪,离我的生辰还有半月。晏慈覆手而立:「观棋,来拆你的礼物吧。」
我攥紧斧柄,将斧头高高举起,他却忽然伸手拦下我:「等等。」
「你告诉过我,这两人卖你入宫,换了富贵荣华。若一刀劈死,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耐心点。」晏慈轻声道,「收到大礼,应当慢慢地拆啊。」
第55章
夜半三更,我的斧头轻轻削下女人的脸肉,她被疼痛惊醒了。
「……观棋?」似是惊觉我的来意,她疼得连连求饶,「血……浓于水……就饶了舅……母……」
白白胖胖的男人亦被吵醒,屎尿俱下,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他凝了凝心神:「你是宫里哪位主子?竟由着奴才残害百姓,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传出去?」晏慈站在我身侧,嗤嗤发笑,「死了不就传不出去了吗?」
我杀了好多年的猪了。别人用杀猪刀,可我偏偏喜欢用斧子。我喜欢把它磨得亮亮的,挥起来威风凛凛,寒光阵阵。不论是猪是人是好是坏,都难逃被我宰割的命运。
不知为何,我在举起斧头的瞬间忽然耳鸣,近似于刀划瓷盘的鸣声,刺得我耳膜生疼。
斧柄的红穗子一晃一晃,我看向我的舅母,她微不可见地,缓慢点头。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松开斧柄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出了汗,湿漉漉的,好恶心。
视线掠过床榻上支离破碎的躯体,我看向晏慈,他从角落拾起铁锹,颔首示意。
杀人砍头,阿弥陀佛。就地掩埋,善哉善哉。
第56章
此事过后,晏慈停止了对我的猜忌,他确信我不会是晏千秋。
毕竟我真的叫观棋,我真的有住在晏都的舅舅和舅母,我真的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晏慈不再起疑,日子便同往常般流淌下去,平淡里透着温馨。
如今晏帝已是风中残烛,而晏慈兵权在握,野心勃勃。我知道,晏慈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想,晏慈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冬日的府邸相当平静,书房内的炭炉照例嗞嗞作响。距离我在晏宫为他研墨的日子已经过去数年,可我还是不能免俗地,在这种静谧的午后打起瞌睡。
醒来的时候,晏慈已经在炉上架起铁网,烤着滋滋流蜜的番薯,我伸手抓它,被烫了个激灵,然后伸手去捏晏慈冰凉的耳垂,被他拍掉手腕,才作罢。
连日操劳,夜里,晏慈趴在桌子上睡着。我取出匕首,抵在他后颈,而他的呼吸均匀绵长。
确信晏慈不是在装睡,我轻轻抽出压在他臂弯的信纸,一目十行。
第57章
晏慈每日都要经手很多封信,每封信,我都看得很仔细。
严冬将至,西北战事吃紧,晏帝命晏慈护送物资驰援边关,与林将军和晏湛共同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