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胡主簿的声音还在继续:“对比其他县衙的差役人数,宣威县自然是少,可大人明鉴。咱们县是个下县,穷,人若是多了,实在是养不起。”

胡主簿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自上任县尊大人殉职后,朝廷一直没派遣官员前来,下官无能,心中实在惶恐。幸而大人来了,印信及一应的赋税册籍案卷公文下官都封存好了,只等着大人接管。”

“胡主簿何须自谦,你代管宣威县多年,除了粮税有瑕外,县里一切人事都井井有条,哪里能说‘无能’二字呢?”沈知衍神色淡淡,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林芷在后头竖着耳朵听,一听就知道沈知衍心里有怒。也是,人就差直接明说:咱宣威县不需要劳什子知县。虽说这官不是沈知衍自个儿想要的,可他苦读多年,心中自有抱负,刚来就被架空,任谁心中都有不忿。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芷的错觉,她老觉着路上行人都在隐晦地打量他们。且目光不算良善,眼神里的审视和质疑一点儿没遮掩。与清河县内的百姓差异极大,虽说边关百姓悍勇,可自来便有民不与官斗之说,这样直愣愣地显露出与‘官’的不满,已不是胆子大可以解释得了,实在奇怪。

在几人的交谈之时,宣威县县衙已至。

衙门的匾额上书‘宣威县署’,门联刻‘宽一分,民多受一分赐;取一文,官不值一文钱’[1]。匾额和刻字已有些年头了,门联上的字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了。

林芷看着这格外简朴的大门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

大虞朝的县衙,前面办公,后面供官员居住,门面已经简朴至此,后头的居住之地又该是如何萧瑟?果然,绕过中路办公的建筑群后,到达县衙后面的住所后,别说林芷,就是沈乐海都在心里疑惑:这是主院吧?这主院能住人?

三间破瓦房,只从新糊的窗户纸可以瞧出修缮的痕迹。林芷很怀疑若是天上下大雨,屋子里会不会下小雨。不对,宣威少雨水,她该是遇不上这等景象了。

胡主簿的声音很谦卑:“大人见谅,县里钱财有限,县衙自落成后便不曾扩建。这次为迎接大人,已重新修缮过一番,可下官实在……”

林芷直觉得胡主簿这一路上说得最多的便是‘大人见谅’几字。

“无妨,胡主簿费心了。”沈知衍更会装相,“在下不过一农家子,自来知晓民生艰难,有片瓦遮身足矣。”

胡主簿顿了一瞬又道:“东部是县丞署,小人不敢擅居……”

“胡主簿何须如此,你虽只是主簿之衔,可多年代管宣威,何处不可居。不若搬过来与同住,咱们比邻而居,若有事情也好商量。”沈知衍使出一招声东击西,打断技能条。

“大人折煞小人了。下官有老母侍奉,家母年纪大了,眷恋故居。”胡主簿一揖到底,很是恭敬,“请大人放心,下官自家的房屋与县衙只隔了一条街,大人若有甚事,派人传唤一声,下官赶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再不会误事。”

沈知衍点头:“百善孝为先,确实不好劳动老人家。”

林芷在心里点头,挺好,这府衙破是破了点儿,可若是只有他们一家人居住,也算好事。

介绍完府衙,胡主簿很有眼色的告退:“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晚间在饭厅为您备下接风宴,还请大人不要嫌弃饭食简陋,赏光赴宴。”

“不必了,我家夫人怀有身孕,一路赶来甚是辛苦,晚间的接风宴便算了。”沈知衍的眼神扫过跟在胡主簿身后的五人,“咱们今儿就算是见过了。诸位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待我整理完交割事务,再做打算。”

其余人面面相觑,见沈知衍已有决断,便不再苦劝,只拱手应是,随即便四散离去。

沈知衍兄弟俩对视一眼,沈知淳便悄声离去。剩下的人,分出一个妇人陪着林芷后,春婶子带着人扫撒收拾行李,沈乐海带着沈发在几间屋子里转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整的。

沈乐海是族长儿子,便是在沈氏一族没发迹之前,家境也颇为殷实。他是没住过这么破的屋子,左右不着急回去,怎么着也得把这屋子再拾掇拾掇才走。不然,他一准儿要挨骂。

至于沈知衍,被林芷赶去看公文去了。她总觉得,宣威县从上到下都透着古怪,虽说那些公文都是整理过的,可万一能瞧出来点猫腻来呢?反正都要看的,赶早不赶晚,省得沈知衍在她跟前转悠。

林芷眼前清静了,便与妇人闲话:“云娘,你们这十人里有会种田的吗?”

莫云娘干巴巴道:“娘子,有的。我家男人便会种田,咱们虽与知府,不,与冯延为一族,可也不是家家都富贵的。我家便是平常的百姓,耕田纺布……”

“我以后只叫你云娘,记住了。”林芷打断她的话,“你识字,稍后将你们一行人的姓名、亲属关系和所擅之事都写下来。我也认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