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会客室可比外头的格子间气派多了,隔音也好,柏溪雪仰头看着墙上墨汁淋漓的四个大字:室雅兰香,并不懂得其中的意思。她只是窝在皮沙发上打了个小盹,拿柏正言的昂贵茶具玩了会过家家,又把翻出了公司的样品光碟,把它当成飞盘飞。

咻。

泛着彩光的光碟飞到了办公桌底下的缝里。她钻进桌子底下掏,一抬头看见桌肚在头顶,就像躲进了一个小小的秘密城堡。

这个想法让她兴致盎然,就像捉迷藏,柏溪雪躲在桌子下,津津有味等着谁最先发现她。

外头的人看不见办公室里头的光景,她在里头等啊等啊,时间像麦芽糖一样又黏又长,终于,在她困得快要头点地,忍不住要钻出桌子的时候,吱呀,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皮鞋率先踏入,紧随其后是高跟鞋轻盈声音——终于有人来了!

柏溪雪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恶作剧心情骤然充盈小小胸腔,像只被充满气的氢气球,鼓涨涨地蓄势待发,只等谁拉开办公椅,由她怪叫跳出,带来这个无聊下午的第一声欢快尖叫。

然后,办公室里响起了女子惊叫喘息的声音。

柏溪雪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紧随轻声惊叫的,是皮带窸窣抽开的声响,随后,头顶办公桌传了轻轻的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办公桌上。

有人咬着唇,低声埋怨:“柏总,您吓了我一跳。”

柏正言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在柏溪雪短短人生中最熟悉的音色,此刻隔着实木桌板闷闷地传来,像梦一般模糊又清晰。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适合你。”

拉链被拉下的声音,顺滑而轻柔,如同丝绸柔腻地摩挲过耳际。有谁低声娇娇地笑了起来:“那也不能在这里,溪雪今天不是来公司玩了吗。”

“我锁门了,”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这个时候不吃醋了?”

“她就是个小孩,我吃什么醋,”有人吃吃地笑,声音却带上了潮意,“就是她每次见到我都喊我秘书阿姨,我有那么老……啊……”

柏正言似乎低头吻住了她哪里,声音变得含混:“你当然不老……”

办公室里没有人再说话,冷气依旧呼呼地吹着。在那一刻近乎窒息的寂静里,两人似乎吻到了一起。衬衫在摸索中无声地被褪下,堆在地板上的模样,透过桌底的缝隙落到柏溪雪的眼睛里。

一只浅口高跟鞋孤零零地落在地上。柏溪雪匍匐在冰凉的瓷砖上,透过那一线小小缝隙,看见父亲的皮鞋就在眼前。

那样的近,仿佛她的鼻息随时可以打湿那闪亮的皮面,留下模糊的水汽。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头顶的桌子开始小幅度地摇晃起来,有文件哗啦掉下了地,没有人去捡。柏溪雪用手捂住了嘴巴,想要逃走。

但是她无处可去。就在一桌之隔,那个平时对她很温柔的、偶尔会开车替柏正言接送她上下课的秘书阿姨,正躺在她的头顶,与她的父亲纠缠在一起。

柏溪雪想要呕吐。

她用力咬住了手背上的皮肉,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啜泣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意识到自己此刻目睹了最不应目睹的事情。

她害怕。所以只好浑身冰凉地瘫坐在地板上,等待令人绝望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溜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声音终于停息。柏溪雪等待着,等待着,直到关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办公室静悄悄的,“室雅兰香”的书法依旧安然地挂在墙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柏溪雪鼻尖闻到若有似无的腥气,她盯着洁白宣纸上那一枚血滴般的小小红印发呆三秒,蜷起的手心里,因为手掌长时间地撑在地上,也留下一片鲜红的印子。

她忽然向外冲去。

办公室外依旧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井然有序,与一个多小时前没有分别。

好像有一大块铅在胃里一直往下坠,柏溪雪紧紧咬着牙关,要和这坠向地心的重力对抗一样向前奔跑,鼻尖却始终萦绕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