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最后小孩被家里人训了一顿,哭着过来和她说对不起。
言真从此一战成名,人人都知道她有个不好惹的妈。
只要妈妈还在,她就不会受委屈。
可是现在妈妈不在了。
梦境消散了,言真的眼泪流进了被子里。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小小的出租屋,精疲力尽,睡在呕吐物旁边。
好累。
这么多年她真的很辛苦,兢兢业业地工作,粉饰太平地生活。柏溪雪不高兴了,她要哄,连前女友和未婚妻分手了,对方找上门来,她也要拍着肩膀开解安慰。
那谁来对她好?
谁都不会来对她好。人人都仗着她是一个孤女,身后全无退路,所以人人都可以来侮辱她、放弃她,随便施舍了些什么,都称得上是天大的恩赐。
一张十万块钱的卡,一杯头顶倒下的红酒,一个久别重逢后矜持的笑。
萧若华、柏溪雪、沈浮。
她真的好恨她们所有人。
柏溪雪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看言真蜷缩成小小一团抽泣,像受了欺负的孩子,没有声音,眼泪却一直流淌。
那样烫的眼泪,好像有无尽的委屈和哀伤,曲折地流进柏溪雪的掌心,几乎将她烫伤。
柏溪雪的心如同被万箭刺穿。
她俯下身,将言真一把抱了起来。
言真比想象中还要轻。
滚烫的肌肤猝然接触冰冷空气,她又开始打冷颤。柏溪雪听见她牙齿发抖得格格响,自己也随之心碎。
服侍人的事情她以前很少做,柏溪雪笨手笨脚地替言真穿好衣服,套上袜子,直到把对方裹得像头小熊。
但言真还是在发抖。
她一刻也无法忍耐,抱着言真一路下楼,车门砰一声关上,抬头便说:“开车。”
“去医院。”
第42章流浪到地中海,终会蝶泳
柏溪雪第一次见言真病得这样厉害。
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医院, 言真的体温几乎把护士吓了一跳。降温的冰袋被急匆匆拿来,明明冷得发抖,却还要在颈侧和腋下夹冰袋,言真的脸色苍白, 柏溪雪几乎不忍看。
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 失魂落魄地跟在众人身后, 看护士拿着一篮子试管来抽血。橡皮筋绑住小臂, 言真血气不足,连指甲都呈现淡淡的紫。
要护士反复提醒, 用力握拳又松开,才缓缓抽够五管血。
小助理抱着小篮子一路奔去化验室。
化验结果出得很快。除了流感,还有轻度贫血和呕吐导致的脱水。护士很快就把吊瓶挂上,冰冷药水流入血管,言真很快就在睡梦中蹙了眉。
柏溪雪忍不住去问能不能调慢点, 却被护士拒绝:“柏小姐,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这已经是最慢滴速,病人现在脱水严重, 需要尽快稳定。”
这样直白的拒绝,柏溪雪这辈子也没经历过几次。她想发作,却又不知为何忍住了脾气,只小声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好受点啊?”
护士也叹了口气:“病人现在挂的是钾液, 输液过程觉得发冷或者发疼都属于正常情况, 所以我们都会尽量把滴速调慢。”
“辛苦您用小被子盖一下手吧, 保温到位会好些。然后我再给您拿个热水袋。”
柏溪雪忙不迭道谢。
言真还没有醒。特需病房很大, 她躺在病床上,身形薄得像一张纸。
明明睡得这样沉, 呼吸却很轻。护士给了热水袋,她小心翼翼垫在言真的手下,又用被子轻轻捂住手背,在病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发愣。
一个小时前,她滚烫的眼泪仍滴在她手上。柏溪雪沉默垂眼——其实,她知道眼泪里,有多少是对她的恨。
因为她知道自己从十七岁开始,就在渴求言真恨她。
如果不能得到她的爱,就让她去恨她吧?谁说这种玉石俱焚的恨,比不上爱的纯粹?
柏溪雪厌恶言真那一种温柔的、包容的眼神,好像充满了同情,无声地说着:我不爱你。
我可怜你。只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我才委身于你。
谁想要那样的怜悯?她为此咬牙切齿忍耐,一次次在言真崩溃时期待,那双美丽的眼睛会像濒死的羚羊般流露恨意。
等到那时,她便终于可以轻轻笑着说:“你看啊,原来你也恨我。”
“我们现在终于是平等的了。”
但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