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第37节(2 / 2)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礼王景宜似乎都远不及他的兄长。

但事实上,一件事或一个人如果从不同角度评判,往往会得到截然相反的答案。

譬如太后,一直极为疼爱礼王,认为幼子远胜长子。

又譬如南方世家,在他们眼里,礼王远比皇帝容易打动和掌控。对他们来说,礼王登基远比皇帝要好。

及至大楚立国,皇帝登基,立独生爱女为储。朝野物议纷纷,百官上书恳求皇帝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不要将唯一的一个女儿硬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然而皇帝执意不肯。

百官不能抓着皇帝临幸女人,又不愿接受皇女为储。正当此时,许多人趁势而动,一拍脑袋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皇帝还有个同胞兄弟。

礼王议储一事,在有心人的推动、迂腐旧臣的支持、太后的瞎掺和、南方世家的暗中助力等多方力量齐心协力之下,一度看似十分有望。

然而后来证明,那不过是皇帝有意放任。

在朝野间呼声如沸的混乱里,皇帝就坐在至高的、天光难以触及的大殿深处御座之上,十二道白玉旒珠遮住了他的面容,无声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等到皇帝看清了每个人的立场,他便不再放任,于是这场闹剧很快终结。太后含恨退回华阳宫,百官战战兢兢不敢作声,礼王谢罪回府。

直到建元五年,礼王坠马身亡。

礼王的死太突然。

皇帝在太后的哭嚎声中厚葬了唯一的同胞兄弟,自此之后,太后一病不起,礼王妃闭门谢客。

然而,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礼王停灵三月大葬的那日,有一辆马车裹挟着南方潮湿的风霜,悄无声息驶入了京城。

马车里坐着一个戴孝的小女孩。

她从临川郡来。

她的父母本是内卫,建元二年奉命调入采风司,归属采风司南方临川派办处,双双前往临川郡。

建元五年,临川爆发民乱,临川郡守施旌臣八百加急写下奏折,请求朝廷调派银粮人马平乱。

北方荆狄虎视眈眈,历年来大楚陈兵边境,不敢有丝毫懈怠,更无法调兵南下。而南方由世家把控,当地驻军局势糜烂,大多数与世家豪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廷几乎不能调动。

按照往年经验来说,这样的奏折就是为了要粮要钱,既然不能和南方翻脸,对策就是打个折发下去六七成,再由朝廷发两道旨意敲打一番。

然而奏折送到京城时,另一个消息同时传来。

——施旌臣死了。

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出的那天晚上,施旌臣把自己反锁在屋中,用一根丝绦悬梁自尽。等到屋外侍从看见窗纸上映出来回晃荡的影子,撞开房门闯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无力回天。

按照常理来说,消息传出的那一刻,采风使者便该迅速行动起来,搜集情报传回京中。

然而他们没能做成这件事。

朝廷派驻临川郡的采风使,一夜之间被杀光了。

人头滚落满地,血泊触目惊心。

四十六名采风使,四十五人遇难。仅有一人带着年幼的笑笑作掩护,出门交接情报,因此逃过一劫。

时值民乱,四十五名采风使的死轻轻松松被一句暴民所杀打发过去。

朝廷为此追查很久,杀了很多人。

谁都不知道礼王的死和这起动乱有没有关系,但从那之后,朝廷撤出所有潜伏在南方世家内部、州郡官署中的采风使,转向民间潜伏,仅以发展内应的方式调查世家和官署的情报,并且制定了更为完善谨慎的情报网络。

景昭没有情绪地笑了一声:“去九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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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楼位于城东,距离兰桂坊只有三条街。

这是家茶楼,装饰颇为清雅,沿着阶梯走上三楼,走进环境最好、价格最高的一间房,裴令之坐在桌旁。

今日他换了一个侍从,见景昭进来,那名侍从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她,被裴令之遣出去。

他手边放着一叠薄薄的书册,抬起头看向景昭时,声音很平淡:“来了。”

“来了。”

景昭在他对面落座。

裴令之指尖在书册上一点,将它们推向景昭。

裴令之说:“午时之前要还回去,需要看快点。”

景昭拿起最上面那本翻开,看着里面的墨字,有些惊讶。

只隔半日又一夜,顾照霜便带来了她索要的案卷。

尽管庐江和舒县的官署像两个没用的漏勺,但要短时间内迅速找到并取走存放在官署中的案卷,仍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你看过没有?”

裴令之说:“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