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隔着大半个地球,一年见面不到两次,当初的激情所剩无几。好在距离成全了他们的开放式关系,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每次提到卢卡和安娅的开放式关系,纪忍冬都暗自松一口气:还好当年和卢卡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她可招架不住这么孟浪的男友。
躲过情劫,是要放鞭炮的。
可纪忍冬不明白,此刻她心里为什么像针扎一样痛?
“打住!安娅那样的女强人可不缺尿不湿的钱。”纪忍冬对未曾谋面的安娅态度很微妙。既嫉妒,又同情,还有一点…作为女性的同仇敌忾。
“你说你负责任,那你为什么不答应移民澳洲跟她结婚?还不是舍不得你的莺莺燕燕嘛!”她睨他一眼,嘴角的弧度半认真半玩笑。说不清是在替安娅打抱不平,还是替她自己。
“你好凶哦。”
撒娇耍赖是卢卡的强项。
粗壮手臂乖乖贴在身侧,一双手扣在桌沿上装可怜,“我这反而是负责任,好吧?我不想因为我的生活习惯困扰她。”
纪忍冬最受不了他这“小灰灰”似的眼神,“阿根廷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啊?”
她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末了又装作吃痛地甩起手来。
卢卡打诨道,“跟你说过多少遍啦?我虽然在阿根廷长大,可我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你看,血管颜色都一样诶!”
卢卡抬起黑黢黢的小臂,伸给纪忍冬看。纪忍冬也挽起袖子露出雪白肌肤,同他并排放在一起。他于是将手臂贴上来,昏暗灯影下,两人的血管似乎连起来一般。
纪忍冬趁机轻轻蹭他,任他的体温透过皮肤,慰藉她在空调冷风下瑟瑟发抖的身体。
卢卡感到胳膊上凉丝丝,直痒到心底。
两人的目光从手臂溜上去,撞上对方亮晶晶的眸子。
纪忍冬突然抽手,“我去下洗手间。”
“小心点。”他温和道,护着她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手臂和她腰间一直保持着将碰未碰的距离。
纪忍冬一身水色连衣裙,粗棒针毛衣外套挂在薄薄身板,脖颈修长。此刻她像一片叶子,从油腻拥挤的地下酒吧中间飘过。
卫生间里脏兮兮的镜子里映出她清秀五官。这张脸是留白恰好的水墨丹青,粉白面庞上点缀小巧眼眉口鼻。微吊的眼角像在雨前龙井里偷掺了鹤顶红,无知无觉中索人魂魄。
可再水灵的脸蛋,在史料里泡一天也变得黯淡。此时她鼻梁上还挂一对眼镜印子,两块皮肤在周围粉底液的衬托下格外灼目。
卢卡打来电话时,她正穿梭在十九世纪中国的通商口岸:领事馆大厅金碧辉煌,低斜烟馆烟雾缭绕,菜市口“去留肝胆两昆仑”余音不绝,买办数着黑心钱,猪仔卖着命。
二十一世纪芝加哥北城的单身公寓里,电话那头男人声音沙哑疲惫。
纪忍冬合上电脑,顾不上许多,只披件外套就匆匆往酒吧赶来。
一米八的魁梧大块头坐在吧台边上,远望去竟显得有些脆弱。
酒已调好,卢卡请客。
“忍冬,安娅想让我辞了工作,移民去澳洲,跟她结婚。”卢卡开门见山。
纪忍冬怔住,手指绞着衣角。作为“朋友”,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试探问,“你…要去吗?”
“宝贝,你要我去吗?”酒杯后面,卢卡脸颊枕着吧台,眼神碎成万片。
“我……”纪忍冬慌不知措。
慌忙间,她瞥见卢卡忍不住笑意的嘴角。
险些又上当了!
她拿起酒杯,往旁边一放,“你不想去就说不想去,少拿我当挡箭牌。”
卢卡狡猾的脸从酒杯后面露出来,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
“我当然不想结婚,可她拿捏我啊。当初我进律所时,有一个推荐人是安娅的人脉,她随时都能让我丢工作。为了不气到她,就只好跟她拖着咯。”遇到精明女友,即使是风流成性的卢卡也只能无奈摊手。
他趴在桌上,下巴颏压着手背,“我心情不好,你就陪我聊聊天嘛。”
听到卢卡的吃瘪经历,纪忍冬竟心生“天道好轮回”的快意。
她长腿一翘,“叫姐姐?”
“好姐姐,”卢卡绕到她身后,双手擒住她肩膀摇来晃去,“我现在就是一只没人要的野狗,你就收下我吧,好嘛?”
“你可算了吧,”纪忍冬任他摇晃,“我养狗是要做绝育的。”
就这样,浪子惨遭逼婚的故事成了开胃小菜。两人东拉西扯地谈天说地,不知怎的,空酒杯已经叠满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