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今日的夜晚属于墨西哥作家劳拉的《恰似水于巧克力》。

刚看了两页,手机叮咚一响。是卢卡发来的微信:「我想吃卤肉饭了,周末去你家做?」

她放下平板电脑:「我周日要赶个due,下周吧。」

卢卡不死心:「周六呢?」

纪忍冬轻描淡写:「我有事。」

「约会?」两个字一个标点,酸酸的。

纪忍冬故意含糊不清:「差不多吧,下周等你的厨艺啦~」

犹抱琵琶半遮面才能引发男人的危机感,而男人的危机感正是纪忍冬这样的女人的安全感。

她满意足关上台灯,拉上被子,沉沉睡去。

纪忍冬周六确实有约,可惜不是约会。她应邀去祝远山家参加观影会。

收到祝远山地址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那是整个芝加哥市最中心的商业区,俗称“华丽一英里”。

她想,这个祝远山八成是租在了一间百年老楼里。即使在奢牌林立的核心商圈,也见缝插针地挤着一些十八世纪低矮楼房,据说是为了保留城市风貌。窄小窗户和破旧外墙,俨然《哈利波特》电影里的“凤凰社”社址。

搞艺术的嘛,总追求些别样质感。

然而,当她迈下网约车,抬头在摩天大厦中辨认出祝远山寓所的那一栋时,她有种逃跑的冲动。

祝远山住在沿河的一栋玻璃幕墙公寓里。流线型的建筑像天外来物,在川普大厦、万豪、希尔顿等一众高档酒店楼群里独树一帜。大厦脚下是歌舞升平的不夜城,横穿整个芝加哥市的密歇根河将它映在水里,是无上身份的象征。

纪忍冬庆幸自己出门时在仅有的三只挎包里选了最贵的那只——古驰奥莱款链条信封包。而不是另两只——蔻驰老花波士顿包,和本科学校的纪念帆布袋。

祝远山本要驱车来接她,在纪忍冬再三推辞下,他才答应只到寓所楼下迎接:「本来也是一脚油门的事儿,不用这么客气。当然,以你方便为主。快到了告诉我一声,我在路边等你。」

纪忍冬其实只在酒吧跟祝远山说过两句话,才第二次见面就叫他开车来接,未免太不见外了。

她揉揉仰酸了的脖子,赶紧给祝远山发微信:「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稍微晚点。」一边在手机地图上搜索最近的鲜花店。好在距离不远,一来一回也就十五分钟。

富人区就是不一样,路边连流浪汉都没有。她只好随机找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青少年,把原本当做伴手礼的超市现切水果送给他。

青少年一手撑在墙上给她来了个壁咚,“嘿,我觉得你不错,认识一下?”

“你猜怎么着?”她捏着鼻子从青少年腋下钻出来,回头喊道,“我的年纪已经可以生你了!”

从花店里出来,手里抱着一束一百二十美金的郁金香,纪忍冬才放心下来。新的伴手礼总算配得上这个地段,两者都——毫无性价比可言。

她给祝远山发微信说她到了,便站在楼下等。

祝远山远远看见路边轻飘飘站着位女子,将春天捧在怀里。

“嗨,久等了。”他一身侘寂风男装,仙风道骨地从大厦里走来。

纪忍冬清楚,在这奢牌如云的地方,看不出品牌才是最贵的品牌。

她奉上郁金香,“谢谢邀请,给你的!”

清秀男孩接过花,嘴角抿住没说话,人面鲜花相映红。

祝远山家里已经坐了四对男女,纪忍冬他们二人是最后一对。

看着屋内格局,她心下了然。

“老祝接妹子回来了?还不快介绍我们认识认识?”一年轻男子道,身边倚着的美女长了一张小某书留学区vlog博主的平均脸。

“忍冬,这些都是我兄弟,子豪、阳仔、俊远,还有阿川,都是我们艺术系的。”

祝远山告诉纪忍冬,这几个人人均两个硕士学位起步,常年辗转于中央圣马丁、帕森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纪忍冬恍然,学历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身上众多奢侈品中的一个。

至于在座女士,祝远山只说了一句,“这是他们带来的朋友。”

“各位老兄,这位是纪忍冬,我们c大历史系的才女博士。”

“叫我忍冬就好。”纪忍冬看到四兄弟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渐渐消失,随之换上不无忌惮的挑眉。

兴许,她身上也有和他们差不多的奢侈品。只不过——那是她一把一把脱落的头发、脸上熬夜起的痘、和搭进去的半条命。

宾客到齐,影片开始。放映的是奥斯卡金像奖影片《黑天鹅》。

客厅漆黑一片,只有超大液晶屏黑白闪烁。排练室镜子里映出舞者旋转的身姿,镜像与现实微微错位。她肩胛处渗出一根漆黑羽毛,立在苍白肌肤上格外瘆人。

“诶,老祝这选片风格差距够大的,上次还《春娇与志明》呢,这回怎么选这么精神分裂的电影?嫌上课拉片拉得不够多啊?”子豪悄悄问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