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你就住在这里?"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和嫌弃。
杜隐禅头也不回,抬脚跨过客栈门槛,只丢下一句:"爱住不住。叶公子这般金贵,还是回殷府去睡高床软枕去吧。"
客栈大堂里,半边脑袋缠着绷带的谢云生正在吃他今天的第一顿饭。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碟油光发亮的酱鸭,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烧肉,还有半壶温着的黄酒,他的筷子在碗碟间穿梭如飞。骤然看到杜隐禅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嘴里的五花肉都掉到地上。
"叶、叶大少?你..."他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
杜隐禅嘴角噙着笑,故意在他对面坐下,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肚子:"殷老爷的厨子手艺不错,酒也是陈年花雕。"她眨眨眼,"他老人家非要留我住下,盛情难却啊。要不是挂念谢兄,我怎么也得睡一睡殷家的席梦思大床。"
谢云生连谎言都想不起怎么扯。门口的光又是一暗,叶先霖走了进来。
“叶老弟,叶大少……”谢云起身来,全然不顾满嘴的油,“这是场误会……”
“我才是叶大少。”叶先霖虽不认识他,却用强硬的态度纠正,“她是杜少爷。不要认错。”
杜隐禅也不解释,施施然起身,经过天井时,侧眼看到厨房门缝里,余婉的眼睛正在暗中窥视。
"老板娘,"杜隐禅故意提高嗓音,"叫人送热水来,本少要好好泡泡。"她指尖一弹,一枚银元划过弧线,"当啷"一声落在灶台上,"要烫些的。"
房内一片狼藉,她带来的几个大皮箱大敞着,衣裳被胡乱扯出来扔在地上,连床帐都被扯下半幅,软塌塌地垂在床栏边。杜隐禅立在门口扫视一周,连皱眉都懒得皱。好在她向来谨慎小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事。
她弯腰拾起一件沾了鞋印的衬衣,随手搭在架子上,径自走到床前,将凌乱的锦褥草草理了理。不动声色地咬住后槽牙,慢慢往后仰倒。
"嘶——"这声抽气到底没忍住,从齿缝里漏了出来。
叶先霖正立在窗边查看地势,闻声转过头,瞧见杜隐禅僵硬的姿势和额角细密的冷汗,明白方才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全是这小骗子硬撑出来的。
"逞能。"他抬手解了西装扣子,将外套抛在圈椅上,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在床沿坐下。
杜隐禅警觉地要躲,却被他一把掀住肩头给她翻了个身:"别乱动。"
温热的手掌隔着绸料贴上来,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在肩背的穴道上。杜隐禅浑身一颤,下意识要挣,却听身后人淡淡道:"他们下手阴狠,这些淤血不揉开,明日你连床都爬不下来。"
修长的手指顺着经络游走,叶先霖的手法老道,杜隐禅渐渐松了劲。
“挨了窝心脚吧?”叶先霖早就留意到她嘴角的血痕,“师父留下的伤药你还有吗?别忘了吃两颗,免得留下病根。”
“师父。”杜隐禅轻嗤一声,“难为你还
记得师父,我以为你如今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早就改了出身了呢。你瞧你今天这派头,这排场,又是季先生,又是杜老板,要不是你这张脸还没变,我还真的以为你是上海滩锦衣玉食富贵丛中长大的叶大少呢。”
“隐禅,我从没有忘记师父,也没有一天不思念你。”叶先霖手下停住了,“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也是为了你和我的前途。师父是旧时代的人物,就算那时候再风光,也是过时了。如今这世道,光靠拳脚功夫活不下去。现在讲究的是势力、武器、官职,那些打打杀杀、江湖义气早就和师父一起埋进了尘土里。”
“所以你就把师父的规矩都喂了狗?"杜隐禅一只胳膊撑起身体,抬起眼睛看着他,声音发抖,“当年是谁在关帝庙前发誓,说永生永世不忘师门恩义?现在说起师父过时了?你那些新派的势力、洋枪、官职,哪一样不是踩着师父教你的本事和留下的名声爬上去的?"
“你也说师父。”叶先霖拿过被子塞在她的背后,叫她坐得舒服些,“师父一死,尸骨未寒,你就撕了婚书!是谁背誓在先?”
杜隐禅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怒视着叶先霖:“我在师父的坟前发过誓,不仅要毁了与你的婚约,还要亲手杀了你。你不仅背弃师父定下的规矩,给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卖命,还诛杀武林同道,拿去邀功。我终有一天会替师父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