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那你为啥要装疯?”
“装疯是为了......”徐疯子顿了顿,“为了自保。”
“你要知道,在这世道,一个没有依仗的女人只身来到全然陌生的地界,她在别人眼里就不再是人,而是像猪羊牛马一样能够交换的畜生。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会有不怀好意的几双眼睛在盯着。”
“我这腿脚因逃难落下了毛病,不再能练得什么拳脚功夫。所以在这个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只能靠疯癫来保全我自己,”说着,徐疯子笑了笑,“谁让我真的疯过,这病装起来,倒也算得心应手。”
“起初还有人不信邪,三天两头前来生事。我就备了刀子,棍子,见人就劈、砍,像个真正的疯子那样下死手。后来闹到了官府那里,来人见到我疯疯癫癫的,开始的时候还会装模作样地将我关起来,但一来二去,三番五次的,他们倒也心烦,直到后来,他们只是过来看看,搅两次浑水,和两次稀泥就走了。所以现在那些人就算再觊觎什么,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装疯对我来说有用得很,只是时间长了,我总是恍惚,也忘了自己到底真的疯不疯了。”
梁丫头认真听着,却迷迷糊糊只听懂了一半。但她已经明白,这疯癫就是徐疯子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是唯一能护住她的铠甲,她不能说出去,也不会说出去。
“那你为啥要扒丁万全的裤子?”梁丫头又问。这话像颗炒煳了的扁豆,在她舌尖上滚了半天,既咽不下也吐不出。
徐疯子注视她的眼睛:“丫头,你连原因都不知道,那天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受欺负了,我就要帮你。”
徐疯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坐着那地方,原本摆了个兔笼子,里面养了两只兔子。那天我本是照常将兔子放出去,叫它们在外吃草,等天黑了再抓回来。那几个混小子来的时候,我以为他们只是瞧瞧,也没太在意,谁知道等我中午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两只兔子已经被他们糟蹋死了。”
“那个丁万全见我来了,不但没跑,还冲我扮个鬼脸。他见我腿脚不好,跑不过去,就变本加厉地站在那死兔子跟前,掏出家伙什儿,朝着那上面撒尿。”
“我气极了,就拎着锄头走过去。他也害怕了,没跑多远就摔了一跤,然后坐在地上跟我求饶,一边求饶一边琢磨着要跑。谁承想他刚起身,裤子就挂上了旁边的木杈子,抬腿一跑,裤子就直接被钩下来。那臭小子登时就哭了。”
“好笑吧,刚刚逞能示威的时候,他还愿意露他那东西。等到摔倒被我看见,他倒又哭上了。”
梁丫头低头用树杈划着地面,一边被气得直咬牙,一边又心疼那两只兔子,觉得心酸难受。
“行了,这天也黑了,你就先睡在这儿吧。其他的事儿,过了今晚再说。”徐疯子站起身,准备铺开被褥。
“我能不能以后都在这儿?”梁丫头抬头问,“我不给你添麻烦,我会好好学东西,还能帮你干活!”
她的眼神发亮,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想抓住眼前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事实上,自将野山楂塞进梁丫头掌心的那日起,徐疯子就打定了想要收养她的主意。
她常在暗处打量着她,看她被藤条抽得血痕交错时咬碎牙不吭声,看她在见到瘸腿货郎挨欺负时却敢抡起石块砸人。这般烈性,她觉得像极了当年策马过正阳门的自己。
她不该只活在这个山沟沟里。她要去读书,要去闯荡,要有见识,更得有一身的本领来保护自己,最起码不能像她一样,只能靠着装疯卖傻。
梁丫头蜷坐在板凳上,瘦小得像个未长开的豆芽。徐疯子想起逃难时裹在襁褓里的幺儿,当年她也是这般瑟缩着,最终在骡车的颠簸里渐渐没了声息。
“你真想好了?”
“嗯!”梁丫头坚定地点头。
“哈......”徐疯子抬头望着天,似乎五脏六腑都被一口活气撑了起来。
“你以后不能只叫梁丫头了,你该有个名字。你是继续姓梁,还是跟我姓徐?”
“我要姓蒲,跟我娘姓!”梁丫头挺直了身板。
“好......”徐疯子弯腰抽出架子上的大筐,只见里面装满了一本摞着一本的线装书。她从中翻出一本《镜花缘》交到梁丫头的手里。
“从中选一字,中意哪个,哪个就作你的名字。”
梁丫头用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忽然停在“百花仙子抗旨不争”那章。油灯将“争”字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出鞘的剑。梁丫头喉头一滚。她想起母亲空洞的眼睛,想起丁采月沉重无奈的叹息,想起梁景芳挡在她身前瘦弱却坚毅的身影......
“我要这个字!”
蒲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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