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梁景芳埋在蒲争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不知过了多久,那马忽然烦躁地动了一下。徐三娘望了一眼天上的繁星,抬手拍拍大钧的肩膀。

“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车轮缓缓向前转动,几双交握的手逐渐散开。

鞭梢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马车猛地一颠,转眼便消失在两个女人的目光里。

只余下车辙间腾起的尘土,在月光下浮浮沉沉,像团散不去的雾。

第9章 倒悬河(4)

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将周遭都变得清晰时,蒲争才恍然间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了泊罗村。

她在泊罗村生活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有太多复杂的记忆,而如今这一切纷纷扰扰被悉数打包,永远留在了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地方。

马车晃晃悠悠,不止不休地向前进,蒲争靠在车斗里,忽然懊悔自己没有和那两个最挂念她的女人好好道个别。

或许是这一路太过孤独无趣,蒲争和大钧总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不知是谁忽然开启了话匣子,两个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一阵,有时两个人皆默不作声,心照不宣地避免挑开话头,只留下马车压过泥土的声音。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蒲争得知大钧是三娘在养济院认识的孤儿,后来被城里的一家中药材店收养,如今已经算得了半个当家。这次他本是准备去燧城收购药材,在收到三娘的信后便更改了路线,得令将这个妹妹捎带到城里去。

但对于自己的事情,蒲争并没有全盘托出。她没有反刍痛苦的习惯,所以对于那些记忆里让人悲伤的部分,她统统避而不谈,只说了一些细碎的,和徐三娘一起生活后的平淡日常。

路程不算太远,但也足足跑了三天。三天后,蒲争远远望见界碑上的“燧城”二字,才知道这回是真的到了另一个地方。只不过等进了城,蒲争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曾以为的,像镇里集市的那个样子:

城里人多,建筑多。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路边卖货的、杂耍的、吹糖人的,统统列在路的两侧,一眼望不到头。待再向前走,又是更加热闹:说书的、变戏法的、刮脸的,偶尔哪个犄角旮旯又围了一大圈人,细细一看,里头有人在中间吆喝,正卖一些蜂蜜山楂团一起的大力丸。

人来人往,不时有几辆黄包车拉过,几辆四轮的轿车驶过。每次还未等蒲争细细看去那车窗里是个什么人物,那四腿的家伙便滑远了,于是蒲争便坐在车斗里伸长了脖子,等着下一个家伙继续出现。

缰绳一拉,马车稳稳停在一家药房门口,这段不长不短的旅程终于结束,两个人就此作别。

和大钧分手后,蒲争去钱庄换了些铜元,开始独自在这趟街上闲逛。遇到变戏法的她就驻足看一会儿,遇到杂耍的她便看几眼招式,碰到卖包子的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其间不可以像在乡间那样乱走,要躲着车,躲着人,躲着穿军装的列队,这城里的规矩,她还要好一阵才能摸清。

直到走得有些疲乏了,她就在小摊上叫了一碗清汤面。等了一会儿,小二将那热腾腾的面端上来,蒲争刚要拿起筷子开吃,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面比旁边男人碗里的足足少了一半。于是她又将那碗面端回去,撂在那老板面前。

“都是一样的钱,凭什么我这份比他的少那么多?”

“嗨呀,你个女娃娃,一碗又吃不完,万一剩下了我卖给谁去,到头来不还是糟践我的粮食!”那老板只顾着低头扯面浇汤,并没有抬头看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完?再者说,我刚刚明明花了一碗的钱,你却给我半碗,难不成你们燧城人都像你这么做生意?”

老板抬头,见对面是个孤身一人的女子,便站直腰板来了劲,手里的勺子随着胳膊开始挥起来:

“爱吃不吃,不吃就走!别打扰我做生意——哎!你干嘛抢我勺子!”

“一碗是一碗的钱,半碗是半碗的生意。这面,要么给我盛满一碗,要么就把多余的钱退给我。”

老板本想继续掰扯两句,却见眼前的女娃拎着锅勺不肯让一寸,仿佛钉在了摊位前,一派不给说法不罢休的架势,更何况刚刚夺走汤勺的瞬间,他直接感受到了对面传过来的力度,并不想尝尝那力度锤在自己身上时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和气生财,只半碗面而已。

“算了算了,给你盛!事儿怪多的还!”

老板耷眉丧眼地把那汤勺接过去,又从锅里捞出了一坨,盖在了原来的碗上。

面的味道一般,但好在能填饱肚子。蒲争一边将面条塞进嘴里,一边用眼睛瞟着路过小二碗里面的份量,皆是满满一碗。她心里顿时起了一股火:明明是花一样的钱,凭什么到了她这里,她就要走上前声讨才能得到后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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