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一边想着,一份面条见了底。肚子还是有些发空,但她已经不想再将钱花在这家面摊上了。她打算先去找个住处,顺路再弄点吃食。反正天色尚早,一切都不必操之过急。当然,眼下最基本的还是要寻个营生。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指望着四十块银元过日子,只有找到活计,能够养活自己,才能够在这个偌大到可以将每个人忽略的地方寻得一处安身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她要学武。

“记得到了那边,要找家武馆拜师学艺,”临走前,徐三娘最后交代她一句话,“只身在外,要有功夫傍身,才能护自己周全。”

当然在蒲争的心里,学武不仅仅是为了防身。她喜欢刀刃相击的声音,喜欢那一次次让她保持清醒的疼痛,更关键的,是她很享受这个能够支配自己的过程。

一招一式,看似僵硬刻板,组合起来却千变万化:似鹤、似鹿、似狼、似虎。每一次拳脚翻飞间,她都觉得有股蓬勃的力量在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迸发出,顺着经脉奔涌至四肢百骸,让她像一根竹子般紧紧扎根在地面,而坚韧向上的生命力却似那新笋破土,带着劈开混沌的锐气,直贯苍穹云间。

那是能冲破一切桎梏的力量。

走着走着,转眼已至傍晚。时至春日,临街的一些院子里的迎春花纷纷将枝条探出了墙头,正张扬热烈地盛开着。蒲争看着那花,一瞬间有些出神。

谁知下一刻,肩膀却忽地传来一阵扯痛,她顿感胳膊一轻——

包袱被人抢了!

她猛地转头,瞬间锁定那个仓皇逃窜的身影,后脚跟一蹬,像一头精瘦的豹子般追了过去。只见那人在路上闪转腾挪,蛇一般地来回逃窜。眼看距离不断拉近,那人忽然起身一跃,将包袱扔给人群中的另一个人,随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蒲争无奈,只能继续追下一个。

来来回回,包袱已经传到了第三个人。蒲争如同鬼魂般死死跟在他身后,直到跟着进了一条幽长的小巷。

那人止住了脚步,前方却又多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糟了!

蒲争下意识地向后退,但又被一个刀疤脸堵住了去路。

“哪去啊小子?你不是挺能跑吗?”刀疤脸颠了颠手里的匕首,“新来的吧!不知道太平桥这片,是你刀哥管着的吗?”

“刀哥,我看她好像是个女的。”昏暗间,只听有人小声纠正。

“呀!原来是个妮子!那不正好!”刀疤脸的声音忽然爆发出惊喜,“本来我们兄弟几个只想弄点大子儿花花,我看现在——不如用你换点大子儿花花!”

几个男人开始狞笑着逼近,蒲争把后背紧紧贴在砖墙上。月光下,她看见最先开口的刀疤脸正朝她伸手抓来——

“啪!”

一记凌厉的鞭腿突然扫向刀疤脸膝窝,他一个踉跄,瞬觉颌关节被猛托了一掌,发出“咔嚓”一声,整个人便眼前一黑,骤然仰倒在地,匕首也“叮咣”掉在地上。蒲争来不及捡起匕首,只得大步一迈,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这小贱人!胆敢踢我!给我追她!”

蒲争奋力向前奔跑,脚下的青石板传来稀碎的脚步声。她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一瞥,只见一条晾衣竿横斜的窄巷出现在身侧。于是她闪身一钻,等那几个人悉数跑过来,便抓住头顶晾晒的棉被用力一扯——哗啦一声,整排竹竿一个接一个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几人登时在布匹缠绕间摔作一团。

“快起来!追!她要跑出去了!”

昏暗里跑了半晌,眼前终于现出主道路的光来。蒲争猛地一个箭步冲出巷口,终于像尾银鱼般滑入了熙攘的人流。

她在挑担的货郎和旗袍女士之间穿行,又借着黄包车的遮挡连拐了三个街口。直到那追赶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回头确认再无追上来的人,才堪堪停下脚步,开始倚在永安百货门前的罗马柱上顺气。

她摸了摸贴身暗袋,等触到那叠硬挺的银票边角,紧绷的肩线才终于松了松——早

在钱庄的时候,她除换了一些铜元之外,还将身上的大部分银元都换成了可随身携带的纸票,所以那包裹里只有零散的几块大洋,还有一些带过来的衣服,总体来说,她并没有损失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