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但坊间传闻与真相之间,总是隔着层窗户纸。和坊间流传版本有所出入的是,陈铁山先前并不姓陈,而是姓孟。说白了,他是陈氏武馆的赘婿。

这事在三十年前的燧城本不是什么秘密。当年那个叫孟铁山的北地汉子背着把破铁剑来投奔陈氏武馆的时候,量谁也没想到这个外姓弟子日后会成为馆长。老馆长看中他一身硬功夫,硬是逼着独女下嫁,还要他改姓入赘。成亲那日,陈铁山跪在祠堂里对着陈家祖宗牌位磕头时,脸上的表情比上坟还难看三分。

如今三十年已过,知晓这段往事的老一辈燧城人已所剩无几。陈铁山自己更是讳莫如深,连武馆正堂悬挂的“陈氏家训”匾额,落款都刻意写成了“陈铁山书”,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段赘婿往事。

说来讽刺,现在燧城年轻一辈,都当陈铁山是正儿八经的陈氏血脉。反倒是真正的陈家血脉陈青禾,在武馆里活得像个外人。

另一个和真相有出入的地方,就是陈书鸿并不是跟着别的男人私奔的,而是自己跑的。

“我娘自从生了我之后,好像就没有笑过。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都不笑,”陈青禾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但也不敢哭。我知道她不开心,所以从小我就学着懂事,自己梳头、自己洗衣,想着这样或许能让她展颜一笑。可我后来发现,无论我做什么,她的眉头都是皱着的。”

“我娘每日冷脸,我爹更绝,他干脆不往后院来。不是睡在前厅,就是在练武场将就。偶尔来一次,也是黑着脸摔东西。”

“我本以为她们两个可以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但没想到后来有一天,我爹喝了酒,说我娘心里还惦记着师叔。我娘不会武功,连躲都不会躲,直接被他推倒在台阶上,额头也磕出了血。”

“这件事过后,我娘似乎就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月光渐渐西斜,陈青禾的声音越来越轻。

“她走那晚,其实把我哄睡得很早。可我根本睡不着。她前脚出了院门,我后脚就跟了出去。”

“我一直跟着她,私心她能回过头,看到苦苦跟在身后的我,然后心软跟着我回来。但那天她一直在往前走,没有回过一次头。”

“后来我被山脚的郭大嫂发现,领回了家。我爹知道这事后怒火三丈,直接带着人跑到了流云堂讨说法。但等师叔走出门的时候,他才发现,我娘并不是跟着他跑的。”

“我亲眼见到我娘是一个人走出去的,可是没有人信。他们都觉得,肯定有个野男人在城外我看不见的地方在等她,不然她不可能走得这么决绝,连我她都要抛弃。”

“那天晚上,我爹和师叔两个人喝酒聊了彻夜。等第二天早上鸡叫的时候,多年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就因为我娘出走这件事,一笑泯恩仇了。”

“可你知道吗?这件事整整过去了十五年......十五年呐,”陈青禾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找一找她。”

月光惨淡地投在酒碗中,两人抬手一碰,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烧得心口发疼。

在这故事里,陈书鸿似乎是唯一的受害者,可不知何时起,坊间的闲言碎语竟将受害者变成了陈铁山和沈

怀信。

所以陈书鸿是什么呢?

是父亲临终前随手赠与的礼物,是武馆匾额下可有可无的“陈夫人”,是弟子们口中狠心抛女的母亲,是茶楼说书人嘴里不守妇道的浪荡女人......

蒲争想起了蒲月娥来。

夜风吹得灯笼摇晃,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影子。蒲争盯着酒碗里晃动的月光,忽然觉得那像极了她们被世人撕扯得支离破碎的一生。

几日后,随着最后一丝红色褪去,那莫名的情愫和情绪也随之消失殆尽。等再见沈怀信时,蒲争的眼里早已不见曾有的青涩和羞赧,只余下了最初的清明和沉静。

此刻的她,早已把全部心思都系在了陈青禾的身上。

那夜长谈后,两人正准备从房顶下去。月光被云层遮蔽,夜色笼罩着瓦檐。黑暗中,一个念头忽然闯进蒲争的脑海。于是她佯装踩空,身子向前倾去——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精准而沉稳,虎口的茧子磨得她手腕生疼。

“小心。”陈青禾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香。她轻松将蒲争扶正,动作利落得像拎起一柄木剑。

蒲争借着月光打量眼前人: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腕骨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方才那一抓的力道与角度,分明是练家子才有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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