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蒲争低头思忖着,“据我所知,秋姐那些值钱的物件,这些日子已经陆续出现在城南的当铺里,说明邵家的人在把那些东西抢走之后,只要是能换钱的,都已经拿去变了现,”她突然抬头,“那他为什么要独把那不值钱的手镯留在府里?”
“会不会是......他们知道这枚手镯对秋姐很重要,所以准备拿它相要挟?”清萝问。
“没这个必要,”蒲争摇摇头,“秋姐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而且邵世泽针对的从来都不是她本人。”
暮色透过窗纸漫进来,在蒲争半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前些年邵家没来寻秋姐的麻烦,不过是因着邵世泽还未及冠,撑不起这份家业。如今秋姐把产业调理顺当了,邵家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坐享其成,让邵世泽摘现成的桃子。”
“既然秋姐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那么邵世泽目前的心思必然全会放在茶园上,至于这枚镯子......”蒲争抬起眼帘,“他现在怕是连正眼都懒得瞧。”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
“而且,就算他真的想用这个为难秋姐,这镯子也不应当出现在杂货间里。”
“可咱们没得选了!”小六子的声音愈发急切,“那马夫顶多就是想弄几个钱!大不了这钱我出,先探个虚实,要是镯子真不在那儿,咱们再另想办法也成啊!”
“小争姐,其实......我觉得小六子说得对,”阿蘅悄悄扯了扯蒲争的衣袖,“秋姐自来到这以后,每次发高烧的时候都在念叨她的小妹。我觉得不管是真的假的,去探探情况也好。”
蒲争胸口蓦地一疼。她何尝不知,那枚粗粝的杂玉镯子,是沈素秋的妹妹做了三个月的工才攒钱买的。这礼物原本凝聚了亲情与珍视,如今却成了姐妹俩阴阳两隔的唯一念想。
可转过头来一想,小六子说得并有没错。当务之急,确实是要把握一切可能找到那枚镯子,尽快将沈素秋的病情稳定下来。
“我去备套夜行衣,”蒲争站起身,炭盆里的火光在她眼底跳动。
“夜深之后,我亲自去探。”
夜色如墨,渐渐浸透了武馆的檐角。晚功的最后一组拳脚收势,弟子们三三两两散去,半晌过后,脚步声在回廊间渐渐消隐。
蒲争回到厢房,不多时便吹灭了油灯。黑暗里,她背贴着门板缓缓坐下,砖地上沁凉的寒意透过单衣渗进来,耳畔是院中时而传来的猫头鹰叫声。
她在等,等更夫沙哑的梆子敲过三响,等整座武馆沉入最深的梦境。
厢房外,单锋正斜倚着爬满枯藤的院墙,月光将他半边脸照得惨白。他嘴角噙着抹阴冷的笑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那扇黑沉沉的窗户。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那枚青玉镯。
那劣质的玉料早已被体温暖热,此刻又渐渐凉透,内壁“长命百岁”的刻痕硌着他的指尖,像某种无声的嘲讽。
夜风卷着枯草擦过墙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单锋眯起眼睛,将镯子重新揣回口袋深处。
他也在等。等一个自投罗网的傻子,等一场精心布置的收网。
如果说先前对蒲争的种种构陷,不过是要挫她的锋芒,那今夜这场局,便是要彻底斩断她在武馆的根基,将其彻底逐出陈氏武馆。
他单锋要的从来就不止是出口恶气。
他要的,是求娶陈青禾。更确切地说,是他要与周正阳竞争,进而从陈铁山的手里夺下这座百年武馆的继承权。
无论是从上一辈的恩怨开始,还是到这一辈的情仇结束,在燧城人眼里,馆主贤婿与下任掌门从来就是一回事。
坊间还甚至有传言:得陈青禾者可得陈氏基业。
人们心照不宣地认为这个人选非周正阳莫属。
凭什么!单锋无数次地想。
论武功,他的水准不在周正阳之下,论资历,他作为二师兄,也只比周正阳晚来了两个月而已。
难不成就因为周正阳的皮相更俊朗些?看来她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浅薄货色!
当然,单锋对陈青禾的执念,并不是出于有多喜欢她。相反在他眼中,这样干瘪平淡的丫头远比不上那八珍坊的倪掌柜有风情。
她陈青禾有什么?单锋常在心里刻薄地打量:五尺出头的身量,身板瘦得像豆芽菜,胸前平坦得能跑马,走路时连个腰肢都扭不起来。
唯一能入眼的,也就是那张生得还不错的清秀脸蛋,可燧城里比她标致的姑娘又多了去了。
不过他自己并不介意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