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酒液从壶嘴缓缓流进玉杯,在里头打着旋儿。邵世泽用肥厚的手指推过来。
“一杯涨二百块,喝了十杯,我就物归原主。”
蒲争咬着牙关,指甲几乎攥进手心。那枚镯子就静静躺在桌面上,在煤气灯下泛着浑浊的光。
“怎么?”邵世泽突然大笑,“你们这些练武的,不是最讲义气吗?”
在酒液晃动的波纹里,蒲争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她忽而想起沈素秋瘫在榻上的病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绝。
第一杯烈酒灌入喉中,火焰般一路灼烧到胃里。
空杯尚未放稳,又再次被斟满。
第六杯入腹,眼前邵世泽的笑脸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
第八杯后,喉咙早已麻木,唯有胃部灼烧的痛感提醒她还活着。
十杯饮尽时,蒲争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邵世泽刺耳的笑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耳边血液奔流的轰鸣声却越来越响。
“蒲姑娘好酒量,”邵世泽眯着醉眼,两指捏起那枚青玉镯悬在她的眼前。
然而就在蒲争颤抖的指尖即将触到玉镯的刹那,那拿着镯子的手忽地一松——
“叮——”
一声脆响在包厢里炸开。玉镯在地上弹跳两下,断成四截。
“哎呀,手滑了!”
邵世泽的狂笑在包厢里炸开。
“不过蒲姑娘喝了这么多杯,这账可就得按新价算了!”
蒲争僵在原地,耳中嗡鸣如千万只毒蜂振翅。
下一秒,她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张狞笑的脸撞去。
“咚!”
鼻血喷溅在猩红的桌布上,邵世泽的惨叫声与桌椅翻倒的巨响同时迸发。
“给我打!”邵世泽捂着变形的鼻梁嘶吼。
霎时间,十几个打手从屏风后、包厢外蜂拥而入。酒瓶碎裂声、桌椅倾倒声、拳脚到肉声混作一团。
楼下茶客们至今仍记得那日的骇人景象:
先是“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一个彪形大汉竟从二楼栏杆处飞坠而下,将大堂的八仙桌砸得粉碎。随后又是三四个打手接连被踹出包厢,如同破麻袋般滚落楼梯。
木屑纷飞间,一个精瘦的身影在刀光棍影中左突右冲,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这场混战最后以巡警的哨声告终。后来的调解书上记载,邵世泽鼻梁粉碎性骨折,三颗金牙脱落。加上利来轩七张红木桌、四把官帽椅和楼梯扶手等损毁,原定赔偿六百五十圆,但因邵方亦存在重大过错,故酌情减为四百五十圆整。
四百五十圆,这对邵世泽来说九牛一毛的数额,却成了压在蒲争头顶的泰山。
但压在她身上的并不止这些。当夜她推开武馆的朱漆大门时,第一眼望见的是如星的火把,扑面而来的,是满院的肃杀之气。
陈铁山正负手立于阶前,火光将那柄铁戒尺照得寒光凛凛。数十弟子握着火把分列两侧,面目肃然,鸦雀无声。
“跪下!”陈铁山一声喝令。
蒲争没有动弹,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身后的单锋却突然箭步上前,一记扫堂腿狠狠踢在她膝窝。
“咔”的一声脆响,蒲争重重地跪了在地上。
“争强斗狠,毁人财物,你居然犯下如此大错,简直是我陈门之耻!”
“我没错。”蒲争的神色异常平静。
“你说什么?”陈铁山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地俯身,却对上一双顽强且坚韧的眼睛。
“我没错。”蒲争一字一顿。
“啪”的一声,铁尺破空而下,将肩胛骨抽出声响。蒲争浑身一震,剧烈的疼痛如海啸般蒙住口鼻,几乎让她窒息。
“再问一次,”陈铁山发须皆张,“你可知错了!”
“我没错!”
“啪——”
铁尺挟着风声再次砸向肩胛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蒲争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去,下巴狠狠磕在石面上。她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右臂已经使不上力。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清晰,尺痕处的布料也开始隐隐渗出血色来。
“师父!”周正阳突然冲到陈铁山面前重重跪下,“蒲师妹还不足十八岁,这第三尺下去,怕是会伤及筋骨,若是毁了习武的根基,您日后想起今日,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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