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小争姐——!”

门被推开的瞬间,阿蘅扑过来死死抱住蒲争,身体支撑不住地向地上滑去。

“秋姐走了......秋姐走了!”

蒲争僵立在门槛上,看见晨光正斜斜地照在床榻。沈素秋安静地躺在那里,唇角还凝着那抹熟悉的浅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身上穿的,是她们凑钱为她买的素色衣衫。桌子上,正放着她亲笔写下的信。

诸君如晤:

春雪初融,而吾大限已至。此生憾事良多,最痛莫过当年朝堂立誓,竟成终生桎梏。待半生心血付诸东流,方悟“君子可欺以其方”之理,惜乎迟矣。

幸得诸君相伴,寒冬亦暖。然乱世浮沉,望诸君谨记:欲济人者,先立己身。莫效吾之愚钝。

此番诉讼虽胜,然天不假年。现将所得三千大洋作如下处置:

一、偿蒲争于利来轩债款,计四百五十圆整;

二、蒲争、孙蘅(阿蘅)、厉清萝、卢海六(小六子)、季伯东(账房)各得六十圆,以酬照拂之恩;

三、委托佟凤杰律师经办遗产分配事宜,奉上酬金五十圆整,以谢数月奔波劳苦;

四、赠八珍坊掌柜倪梦容五百圆整;

五、余款尽捐教会以赈灾。

生死有命,诸君勿悲。若念旧情,逢春樱将绽时,可折一枝。

素秋绝笔

蒲争跪在榻前,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砸在沈素秋冰凉且僵硬的手上。

“阿蘅,”她极力压抑着颤抖的嗓音,“去找三敬过来一趟。”

直到阿蘅的脚步远去,蒲争才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方染血的手帕。层层揭开后,里面是那枚碎成几截的青玉镯。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刻着“长命”二字的断玉,轻轻塞进了沈素秋交叠的指间。

“秋姐,”她俯身贴近那已经冰凉的耳畔,声音轻得像声叹息,“咱们......赢了啊......”

“咱们赢了......”

蒲争将额头抵在床沿,那些被按捺了数月的悲恸此刻如决堤之水,早已让她泣不成声。

沈素秋下葬的那日,天上久违地下了一场雨,除了五人之外,佟凤杰和倪梦容也来到了墓地。

但让众人意外的是,墓地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身影,那便是吴长顺。

自邵世泽败诉后,他当即被茶楼扫地出门,如今只能在码头扛包度日。粗麻绳在他肩上勒出深红的印子,昔日油光水滑的头发如今乱蓬蓬地在额前耷拉着,从骨到皮好似换了个人。

下葬的时候,他发了疯似的抢着铲土,似乎如此就能减轻自己的愧疚。阿蘅的冷眼和小六子的斥骂像雨点般砸来,他却只是闷头掘着,直到蒲争按住他的铁锹。

“松手,”她说,“赶紧滚。”

但吴长顺仿佛没听见一般,佝偻着背,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

“滚——!”蒲争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

吴长顺愣住了。

于是他默默将铁锹塞回蒲争的手里,转过身,拖着那条在码头摔瘸的腿,一步一步蹒跚离去。

众人无言地望着他。

雨水冲淡了他留在泥地上的脚印,却冲不散这世道打在每个人身上的鞭痕。

世人皆苦。

“哎呦,这小日子——舒坦!”

刚踏进武馆的大门,蒲争便听到了单锋在回廊里刺耳的笑声。他大剌剌地瘫在陈铁山专属的藤椅上,手指正捏着陈青禾送的绣花手绢在空中挥舞。

舒坦吗?

蒲争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沉寂多时的眼睛迸出狼一般的凶光。

有些债,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第26章 鬼画眉(1)

1.蒲争

相对茶楼而言,戏园的活计还算得上轻松。每日只需在夜戏开场前后忙碌,白日里大把时光都能用来练武,所以对于蒲争来说,陈青禾的这番安排倒确实合了她的心意。

不过最近,似乎有人在一直盯着她。

每当夜戏开场,铜锣敲响,蒲争总觉后颈一阵阵地发凉。明明周围满是嗑瓜子、喝彩的看客,却总觉得有道视线如毒蛇般黏在身后。但每每回头,除了寻常茶客外,什么异样也寻不见。

“我看你呀,就是前阵子被那个单锋搞的,”杨三敬说,“整天疑神疑鬼的,你说你累不累?”

可当真是她过于敏感了吗?

蒲争没吭声,但等她再次出现在戏园时,腰间多了一支冰凉的峨眉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