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她到底值得信任吗?
“你怎么最近和她走那么近,都少来找我了......”杨三敬忽然打断蒲争的思绪。
“可别想把你抢走,明明我才是先认识你的吧......”
蒲争听得出来,这话说得有些酸涩在里头。杨三敬始终把她作为唯一的知心好友,如今偏生插进来个陈青禾,倒叫她们之间平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蒲争心头泛起一丝愧意,却又别无他法,只能在细微处对三敬的情绪多留些心。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她将刚买的茶点往杨三敬那边推了推。
往后的日子没有了单锋的干预,倒像褪了潮的河滩,渐渐显出了一派平静的轮廓。日子像老式座钟的钟摆,规律得让人安心。蒲争恢复了从武馆到戏园的两点一线,偶尔在坐席间端茶倒水时,还能听见看客们闲聊城中的新鲜事。
比如倪梦容改换了八珍坊过去的庸俗门面,也不再让姑娘们站在门口招徕客人,反倒重金聘了位懂品酒的老师傅坐镇。说来也怪,这做派一改,那些穿西装的文化人便爱来坐坐,有客人甚至专程从租界坐包车来沽酒,生意倒愈发红火。
而对街的利来轩却是另一番光景。邵世泽那套花哨的西洋做派终究露了怯,前些天还看见伙计往外搬红木桌椅,想来是撑不下去了。不过这其中也没少得了倪梦容的手笔——
邵世泽初涉商海,根基未稳,便四处笼络<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中人入股背书。但那些个老于世故的官僚们面上与他推杯换盏,背地里却都留着后手,他们早看出这邵公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只待他行差踏错,便会立即撤资撇清。
倪梦容何等精明,早瞧准了这关节。她只消在邵世泽最近那笔关键生意上略施手段,那些股东们虚浮的信任便会如春冰乍裂。商海的倾轧向来如此,一旦信任的基石出现裂痕,崩塌便如推倒骨牌般势不可挡。不过,这都是蒲争后来才知晓的了。
还有些新鲜事,是发生在蒲争身上的。
那夜戏园散场,她提着马灯往武馆走,行至观音巷口却忽闻女子啜泣声,只见三五个地痞正围着个姑娘。于是蒲争二话不说,三拳两脚便将人打发了去,又亲自送那姑娘回了住处。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谁承想第二日大清早,武馆门口就闹开了。那姑娘拎着个绣鸳鸯的包袱,正跟小葫芦争得面红耳赤:
“我既被恩公所救,自当......以身相许......”
话音戛然而止。蒲争刚跨出门槛,小葫芦就连忙凑过去。
“哎哎哎师妹!外头这姑娘吵着要嫁你呢!”
那姑娘一见蒲争便瞪圆了眼,手里的包袱也掉在地上。
“你、你竟是个姑娘家......”
“她......不一直都是吗?”小葫芦挠挠头,“你居然没发现?我刚刚还以为你......”
“这......昨儿黑灯瞎火的,我没看清......”那姑娘的脸憋得通红,“打扰了!”
说完,转身就朝着山下跑,蒲争还没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足尖一点追了过去。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青石路上踏出声响,就在蒲争将要追上那姑娘的瞬间,对方忽地朝边上一闪,站到了路边。她的身后便是几丈深的悬崖。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
去!”那姑娘忽然撕心裂肺地吼。
“好,我不过去,”蒲争立即刹住脚步,“但你能不能告诉我......”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已经顺着树干滑坐在地,把脸埋进袖口里,哭得脊背都在发颤。
她名叫陶庆瑗,老家远在百里之外的清溪镇。大约半年前,她背着家人和心上人偷偷来到了燧城,准备做些买卖过日子,却不想没过多久,那负心汉便勾搭上了别人,卷着两人的本钱远走高飞,将陶庆瑗一个人扔在了这里。如今身无分文的陶庆瑗流连在陌生的燧城,连归家的钱都还没攒出一半。
“我......我连挑水的力气都没有......”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露出细瘦的手腕,“前日在码头想找个浆洗的活计,那管事还要我先陪他吃酒......”昨日遇险时,她恍惚看见救她的人身手利落,还想着若能跟了这样的郎君——
说到这里,陶庆瑗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下扔:“可现在连这点指望都没了!都怪你们!一个女儿家为什么偏要学男人打扮!”
杨三敬“腾”地站起身:
“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姐妹不过是头发短了些,身手好了些,怎么就成了男人打扮了?昨夜被地痞堵着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硬气?有今天这个能耐,你还犯得上找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