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她袖口一撸就要上前,却被蒲争一把拽住手腕。陶庆瑗登时不作声了,只顾低头扯着自己的衣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蒲争问,“还打算把自己托付给别人,然后再被骗吗?”

“我不知道......”庆瑗的声音细如蚊蚋。

“你不能把自己都指望在别人身上,”蒲争平静地说,“骨头不自己长出来,谁都扶不动你。”

“可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罢?”庆瑗猛地抬头,眼底还噙着泪。

“谁说不让你嫁人了!是要你先把自个儿当个人看!”三敬只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受了人家的恩就要以身相许?你脑子怕是被那些戏文烧坏掉了!你又不是物件,凭什么要给来给去?照你这理儿,那宋江对他那些弟弟都有恩,干脆梁山水泊就摆上一百零七张婚床算了!”

“咳!”蒲争被这言论惊得猛地一呛,可一细想,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就是话糙了点。

最终陶庆瑗还是走了。不知那些话她听进几分,但该说的终究已经说尽。

蒲争只觉得胸口一阵滞闷,像被浸了水的棉絮堵住了呼吸。她望着庆瑗,忽然看清了那无形枷锁的轮廓。

那是一座自娘胎里便筑起的囚牢,用世代相传的规矩作砖,以温言软语的规训为浆。它如同裹小脚的绣鞋,将鲜活的生命硬生生拗成世人称许的模样。

“外头有豺狼虎豹呢!”无数声音在耳畔絮絮叨叨,将恐惧熬成蜜糖喂进灵魂,“乖乖待在笼里,自有锦衣玉食,岁月静好。”于是锐利的爪牙渐渐退化,翱翔的翅膀化作装饰,连喉间的呐喊都成了温顺的咕哝。直到某日瞥见铁栅外漏进的一线天光,才惊觉血肉早已与牢笼长在一处。

笼外的春风令人神往,笼里的锁链却已成了筋骨。

“困樊笼,金丝雀儿怎知晓天地宽......”

戏台上,那刀马旦一把扯下珠翠头面,褪尽红装,身披犀甲。她翻身跃马,长刀破空,寒光凛冽,竟比台上的灯火还要耀眼三分。台下看客屏息凝神,仿佛她真能劈开这世道加诸女子的枷锁。

蓦地,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劈进蒲争的脑海——

她要开一间女子防身学堂。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若不能教人挣脱牢笼,至少也得让她们长出尖牙。

令人欣喜的是,她并非孤身一人。

戏园散场后,蒲争正低头清扫着散落的瓜子壳,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拉住了衣袖。她回头,只见陈青禾冲她使了个眼色,不由分说就将她引出了戏园后身。穿过两条幽暗的巷弄,青禾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着煤油灯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下室里,两道身影闻声抬头。其中那个扎着高马尾、眉目凌厉的女子,正是庆云班的刀马旦何红玉。而另一个短发齐耳、身着藏青色学生装的姑娘,手里正捧着本《妇女先锋》在读。

“这位是女子法政学校的余书豪,”青禾向蒲争介绍,“最初想引你来的‘黑衣人’就是她。”

余书豪闻言爽朗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早听说蒲姑娘机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将你引来三次都没成功,最后还得劳动青禾亲自出马。”

“阿争,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为什么要引你来这里,”陈青禾望向蒲争,眼神沉静如水。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

陈青禾一句话戳中了蒲争多日以来的顾虑。

“你怕我对你的亲近是假象,怕我无法值得信任,”陈青禾顿了顿,喉头微微滚动,“所以今日,我带你来见她们,就是在亮我的底牌。”

摇曳的灯火中,陈青禾的唇角扬起一抹笃定的弧度。

“我们想要开设一间女子的防身学堂,”她握住蒲争的手,“而且,我和她们打了包票——”

“你一定愿意会加入的。”

四道目光在昏暗的空气中交汇,仿佛有看不见的火星正在噼啪作响。蒲争忽然发现,自己紧绷多日的肩颈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这种奇异的安心感,就像常年独行的人终于找到了同路的旅伴。

她低头轻笑,再抬眼时,眸中已燃起久违的光亮。

“当然,乐意奉陪。”

第30章 鬼画眉(5)

这防身学堂要办,却也不能太过招摇。

几人围坐在煤油灯下,将计划细细铺陈。最终议定先从熟识的姐妹开始纳新,既能保得稳妥,又能为这桩“离经叛道”的事开个好头。

最先寻的是赵满枝和苗小蓬。

“来!咋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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