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她摊开自己的手掌,灯光下指节突起如竹节,“就像我,一拳出去,能打倒四五个地痞,但这天下不平事,又何止上千万。”
“我一直以为,世上总有些事,不是出刀就要见血的。今天救下一个姐妹,那就是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能让她活出个样子来,她的女儿、她身边的人就会看见,这就是希望。”
“一颗种子迟早能生出一片林,你今天觉得救得有限,但这‘有限’里,可能......就藏着千万颗能燎原的火星呢。”
这番话不止是对她说的,也是蒲争对自己说的。
那晚她们聊了很久,久到蒲争记不清最后是谁先道了别。前路漫长且遥远,谁也望不清边界。有时越是看清自己的渺小,反而越容易迷失方向。
至于读书一事,蒲争原本要婉拒的话已到嘴边,却在听到自己说出的道理时突然哽住了喉咙。她望着余书豪眼中重新燃起的星火,恍然明白,有时接受帮助也是一种成全。
暗夜里的旅人接过旁人递来的火把,既温暖了自己,也证明了那火光存在的意义。就像当时她教授苗小蓬击退无赖时,也从她的笑容里获得了底气一样。
“我接受你们的帮助。”简单的字眼终于从她唇间落下,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让两颗心都为之一颤。
随后的日子,蒲争将十二个时辰掰成了好几瓣来过。每日除了在武馆练功、在戏园跑腿、在地下室授课以外,还多了去往女子学校走读的安排,许多事情自然无暇顾及,于是大半的事情就落在了陈青禾的身上。
直到某一日,陈青禾告诉蒲争,陶庆瑗最近似乎和一个新派男青年走得很近。
从长相上来说,陶庆瑗确实生了副好面孔。瓜子脸,杏圆眼,即便平时身着朴素装扮,却还能看出一股子水灵劲儿。那男青年一身考究打扮,腕间若隐若现的瑞士表,倒是处处透着家底殷实。
但问题在于,两人家世悬殊如天堑,由是陈青禾的心底开始泛起隐隐的不安来:一则她惧怕陶庆瑗被骗进火坑,二则这个男人底细还没有摸清,如果过分靠近,恐怕会暴露她们所有的秘密。
“你们放心,荣哥儿待我极好,学堂这事他绝不会往外说的。”
陶庆瑗话音未落,陈青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你......你已经和他说了?”
陶庆瑗却全然未觉有什么不妥:“自然说了。他待我真心,还说要资助咱们学堂呢,既是我将来的夫君,当然算自己人。”
陈青禾直觉得眼前发黑,仿佛看见无数警察握着手电筒冲进地下室的场景。她强自镇定地按住陶庆瑗的肩膀。
“今日先到此为止,你且回去。”
说完,她猛地转身,衣摆带翻了矮凳。
或许是常年习武磨砺出的直觉,又或是血脉里蛰伏的原始警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让陈青禾不住地发抖。她必须立刻找到余书豪,通知她暂停地下室的集会,在这件事上,她并不敢赌。
毕竟有些帽子,只要被扣在了头上,不揭掉一层皮是摘不下去的。
她一头扎进月色里,却不曾想,刚踏出地下室半步,几道雪亮的光柱便如刀般劈开夜色,直直刺在了她的脸上。陈青禾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听见“哗啦啦”一片枪栓响动。
“不许动!”
为首的警长将手电光晃向她身后的地下室入口,水泥台阶上还散落着今晚练功用的木刀。
“有人举报你们聚众叛乱!”
那声音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进她的耳膜。
审讯室不过方寸之地,却积着经年不散的烟油味。
警长认出她是武馆陈铁山的闺女,审问时指间的烟卷便始终没往她脸上戳。可翻来覆去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只能咂着嘴把她扔进看守所先关着。
但外面的事情发展成了什么样子,陈青禾一概不知,担忧既是徒劳,又无法改变。于是她叹了口气,干脆直接躺在稻草上,盘算着待陈铁山来时,她该用什么借口躲过这场危机。
不一会儿,关押的铁门发出声响,陈青禾立刻起身望去,却见蒲争正被两名警察推搡着进来。令人意外的是,对方身上虽沾了尘土,神色却从容得好似来踏青一般。
“放心吧,”蒲争眼角余光扫过离去的警员,声音压得极低,“书豪那边早有准备。那日你同我说了庆瑗的事,我便留了后手。只是庆瑗被吓得不轻,但好在没受什么伤。而且书豪正联系她那位在省城当参事的叔父,应该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去了。”
“那你怎么进来了?”陈青禾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来。
蒲争也笑了。
“聚众叛乱这么大的罪名压下来,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她随手捡起根稻草,在指间绕成个圈,“要掉层皮,也得有人陪着才不疼吧。”
窗外月光漏进来,照见蒲争手腕上新鲜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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