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我和书豪商量过了,燧城有几所女子学堂新开了化学科。你若愿意,我们可以安排你白日里抽空去听课。”

见杨三敬怔住,蒲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学费、住处这些琐事都不必你操心。你只管想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你想要的。”

杨三敬忽然很想哭。她一个猛子抱住蒲争,眼泪流了对方一肩膀。

蒲争还是她杨三敬的朋友。

还是的。

入学那天,杨三敬天不亮就起来烧水洗了头,换上了那套压在箱底的新衣裳。可随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她的头和脚却愈发沉重,费尽全力也没能抬起来。

站在校门口,她看着那些家境优渥的女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过,有些局促地将自己头发和衣服上的味道闻了又闻,直到确定自己身上只有皂荚的清香后,她才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脚踏进了那道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门槛。

武馆这头,日子也在随着钟摆的摇晃悄悄溜着。

陈青禾订了小报,可

那些以男女为题的报头晃得人眼睛生疼,而著者的位置,依然是“燧上闻莺客”那熟悉的花体字。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陈青禾深深叹了口气,将报纸揉成一团。火舌瞬间舔上了那些道貌岸然的纸页。墨字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几片焦黑的残蝶,随着热流盘旋上升,给这本就烫人的铁锅又添了一缕无谓的热度。

思想的转变哪是一朝一夕的呢?

那些根深蒂固的顽疾,那些在心里被腌透的念想,若不是真真切切吃了一场亏,是永远不可能消除掉的。

但奇怪的是,自此后,忘了从哪一期开始,“燧上闻莺客”的名头在报界彻底消失。

起初陈青禾以为这位笔锋犀利的论客早已另谋高就,可跑遍燧城七家报馆,翻遍了所有时评专栏,那熟悉的花体字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自从没了闻莺客的文章,这报纸都少卖了三成哩!”报童挠着头,脸皱得像颗葡萄干。

“这不是好事吗?拖您的福,大小姐一顿游说,没准那句话就让她幡然醒悟,就此封笔了呢!”杨三敬说。

若真是如此,那再好不过。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隐隐徘徊在陈青禾的心头。她感觉,这事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暮春时节的一个清晨,小葫芦慌慌张张撞开院门,嚷嚷着门外有人求见。可待陈青禾赶到门前,她不由怔在了原地——

是闻莺客。

可阶下站着的人哪还有半分意气风发的模样?那个曾经执笔如刀的记者,此刻眼窝深陷,衣衫皱得像揉过的稿纸,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生生抽走了精气神。

“你好陈小姐,”闻莺客释然一笑,“您当初和我说过,我这支笔,迟早会写出事来的。”

“如您所料。”

只见她的袖管滑下,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腕。

“我刚被从大狱放出来。”

作者的话

衔月木

作者

07-01

啊啊啊终于有时间更新了,惭愧!

第36章 覆舟雨(1)

闻莺客的原名叫汪时汶,今年刚满十九,但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文化水平仅为初中。

“天赋吧?可谁知道呢,我祖上三代都是刨地锄粮的,偏偏到我这里老天爷赏我用笔杆子吃饭,”汪时汶蹲坐在板凳上,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

这次汪时汶之所以被关进大狱,主要是碰到了硬茬子——她在时评里抨击了一位流连花楼的公子哥。

虽说这些年来,被她口诛笔伐的权贵不在少数,但凭着“闻莺客”在燧城文坛的赫赫威名,那些人往往投鼠忌器,至多不过塞些银钱让她笔下留情。

但这回,却不承想这位的后台出乎意料地硬。

“主编靠我吃饭,对我是又哄着又供着,报社那群人平时对我也是相当客气。那主编还屡次大言不惭地对我说,‘只管放开了写,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可事实呢!”汪时汶气得咬牙切齿,“出了事儿,人真的找上来了,这帮混蛋们倒先把我推出去了,全忘了整个报社都是我养的!”

明明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平日里一起吸髓食肉,可大难临头时,他们却总能默契地将她这个“异类”第一个推出去祭旗。无论她为这个利益集团带来多少真金白银,在关键时刻,她永远是最先被牺牲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