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五月十三日一大早,福成老汉和续仁又来到白龙庙忙活了起来。不多时,高忠义和几家庙会的会长执事也都陆续到了,总共十好几个。

大家见面坐定后,李福成开门见山道出了原由:

“各位会长、执事,福成这次劳顿大家,一起来商量祈雨解旱的事情。大家伙都看见了,我们绥州四乡这几年一漫造上怪了,连续四五年春旱接夏旱,秋旱接冬旱,没有落过一场象样的好雨雪。这几年,各会的人雨祈了不少,头磕了不少,眼泪流了不少,盼着能够消灾免难,拯救万民,可是旱象呢,非但不见缓解,反倒一年重于一年。眼下,我们庄稼人已经被逼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路上。福成无奈,想来想去,只得请来大家,趁着今个是个黄道吉日,一起来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再寻出一条生路来。倘或我们把头磕破了,办法想尽了,老天爷还是两眼不睁,纹丝不动,那也就只能认命了。可眼下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些人毕竟还是办会的吧,但愿还能为四乡的受苦人找到一线生的希望。”

炕上坐着的,地下站着蹲着的,几个年纪大的人嘴上噙着旱烟袋,燃烧着的旱烟叶,一会儿工夫便把不大宽敞的执事堂熏得云遮雾罩了。

“福成哥,我说几句吧。”炕头上挨着李福成坐着的高忠义吃过一袋旱烟,咳嗽了两声首先开了腔。高忠义说,将才福成哥说了,把大家请来,就是想为四乡的庄稼人想个办法,谋个生路,以我看呢,福成老哥的这片苦心,算是仁慈到家了。眼下,咱绥州的旱象,该是自大明崇祯年以来三百年没遇过的一场大旱吧。崇祯年间,咱绥州西乡出了个李闯王,把大明的江山稀里哗拉地给推倒了,可咱们绥州呢,绥州还是穷绥州,绥州的老百姓还是穷老百姓,李闯王非但没能把我们绥州的受苦人从火坑里拉出来,反倒跟着他战死了数不清的乡勇义

士,受连累了众多弟兄。这一向,我总在盘算,咱绥州的穷百姓,到头来啊,还是得上靠天,下靠地,受苦人自己靠自己。可迩个呢,虽说我们自己也在没明没黑地蹶着屁股,抡着老镢头在地里刨,可是连住几年的老天不作美,把咱们庄稼人逼到了绝路上。咋办呢?造反吧,现如今咱绥州还没冒出来第二个李闯王;当土匪响马吧,家里的老小怎么办?再说,那也是砍头掉脑袋犯王法的事啊,咱贫民百姓的哪个敢干?坐着等死,上吊跳崖吧,也不行。说来说去,只有把希望寄在天神龙王爷的身上了,是不是?

高忠义的这番话,无疑是对李福成的鼎力支持,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说事到如今,不指望老天爷,还能指望谁呢?这几年咱们四乡的人,雨是祈了不少,腿都快磨断了,可细想起来还是零敲碎打,各自闹腾,没有形成大的阵势。咱这次祈雨,一定得把阵势闹得大大的,要把咱绥州的龙王爷——青龙,赤龙,黄龙,白龙,黑龙,五位龙兄龙弟全都请起来,来个长跪不起,三五天不行,咱就来它个十天半月,十天半月不行,就跪它个三月两月一年半载,咱就不信,心诚还能感动不了天神龙王闹五龙聚会大祈雨?

众人的脸上立马显得既兴奋又担心。按照绥州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这“青红黄白黑”五位龙王爷,都是上古时郑氏母所生的五个龙子,分别掌管着东西瓜南北中五方播云布雨的龙神,性情也与阴阳五行的“金木水火土”相合。大家虽然也觉得,要是把这五方龙神都请出来,阵势威力自然会大得多;可又担心,这五方龙神性情不合,你推我拖,扛不上死肩,最后没准儿会落得个“龙多不治水”的结果。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赤龙庙的会长站起来大声说:“迩个到了这种时候,咱们还能前怕狼后怕虎吗?再说龙王爷毕竟是神君啊,又不是狼虫虎豹,求他们佬家总比干熬着强!”

有人提出,这事一厢情愿不济事,还得探探神佛的意思,今儿是五月十三,正好是关老爷磨刀的日子,应该先到老爷庙上去问问,听听关圣帝君他佬家的旨意,再作决断恐怕更为妥当。

李福成认为这话有理,毕竟要搞这么大的动静,有了关圣帝君的旨意,众人心里更能踏实一些。

关帝庙离白龙庙有三里地,明洪武年间,初建温家峁庄子时,人们就修建了这座社庙。

时下,为关老爷牵赤兔马的马童姓温,叫温银海,四十来岁,本庄人,年轻时曾练得一些功夫。据温家峁的人讲,温银海三十岁那年,出去云游了几年,好像还到河南洛阳的关公庙修炼过。回来时间不长,那天正好是温银海的生日,晌午吃罢饭一阵儿,不晓得是咋的了,猛然间他觉得头晕眼花,后来就一直神叨叨的像是着了魔。

他的婆姨害怕得厉害,紧赶叫来户里的一个爷爷,左邻右舍闻讯也来了好多人,有个老人把了把温银海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神情气色,最后认定,银海兴许是撞客了。撞客就是见鬼中邪了。

这时,忽见温银海猛地跳到窑掌的台子上面,口中念念有词,说给关老爷拉马的马童让太上老君调走了,关老爷看上他了,让他当马童。嘴里嘟囔了一阵,突然大喝一声:“住手,谁敢动我家老爷的青龙偃月刀!帝君老爷从太上老君那里回来,当心提你们的头,呦嗨!

说罢,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上牙打着下牙咯嘣嘣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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