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只要这天地存在一天,万物就皆可作我的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能给自己劈出一条路来走!”

蒲争咬着牙。

“失败又如何,痛苦又如何!就算是螳臂当车,我也宁可带着这清醒的痛苦,去活得个明明白白!”

话音刚落,她便如离弦之箭冲出花轿,夺过仪仗队一支火把,猛地掷向人群。霎时间,烈焰腾空,火舌狂舞。

她看着花轿在爆裂声中化为赤红骨架,看着唢呐铜器被熔作金红的汁液。那大红的嫁衣在火中翻卷,像极了无数只正在挣扎的血蝴蝶。

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世间万物开始扭曲坍缩。待蒲争再次睁开眼,见到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周正阳。

“恭喜,你通过了这一关。”

走出门,屋外已经天亮了,一束阳光闯院子,带着阵阵莺歌。蒲争看见屠蓉正在院中央收拾着自己的包袱,便朝她走过去。谁知刚想上前,屠蓉却像在躲避瘟神一般,飞快地转身离开了。蒲争怔在原地,昨夜劝说的话语犹在耳边。如今她顺利通关,而屠蓉却因没能扛过而惨遭淘汰,她怕是要在心里恨她了。

想着,蒲争连忙跟出了武馆的后门。但她没见到屠蓉的身影,只有高赛凤正在门后等着她。包袱挎在她的肩膀上,显然她也要走了。

“那丫头失败了,心里多少憋着股火,你别往心里去,”高赛凤握住蒲争的手说,“我也没扛下去,昨晚又梦见有人要把我闺女抱走,实在是没忍住,还是动手了。”

说罢,高赛凤摇摇头。

“太难了。”

这场关卡设置的目的,本是为了考验应试者的耐力。寻常人只要闻到那株香的气味,便会激发起内心最深层的恐惧。在高赛凤的眼里,年轻时的经历让她对女儿被夺走产生了恐慌,所以在这场梦境里,她又一次经历了那个场景,她的心就又被剜了一次。

这次,她终于夺回了襁褓中的女儿,却不想只是一瞬,被从梦中叫醒后,一切又烟消云散。

高赛凤说,屠蓉那一晚似乎都在挣扎,两三个弟子上前才勉强将其摁住。待她醒来的时候,泪水早已溢了满脸,没人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究竟是何事让她如此恐惧。

在这场考验里,有人怕狼、有人怕虎、有人怕被弃如敝履,有人怕众叛亲离。

蒲争怕的,是她失去所有反抗的力量。于是她梦见了缠足、梦见了嫁衣、梦见自己在浑身武功尽失后,在那张嘴的挑拨下产生了动摇的念头。

高赛凤和屠蓉走了,只留下了蒲争一个。她望着空荡荡的院落,昨夜三人抵足而谈的余温似乎还留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束带,她忽然不确定起来。

或许,昨晚不该拦下那包药。

可是没人能给她答案。墙角被遗落的粗布包袱上,还留着屠蓉用力过猛扯出的线头,就如同她们的关系一般戛然而止。

“叫你多管闲事,这下好了,我既没赚到,你的姐妹还不买你的账,得不偿失啊小师妹!”那卖药的男人得意地说起风凉话。

眼下算上蒲争,应试的人只余下了四个,包括那个药贩子。

“马上就到最后一关了,这声师妹,等你过了再叫也不迟,”蒲争扔给他一句话。

第三关是罗汉撞钟。但与前两关不同的是,出来宣读规则的不再是周正阳,而是馆长陈铁山。

那陈铁山身高七尺左右,身着灰色暗纹长衫,身形挺拔如青松,唇上两撇胡须也修得整整齐齐。许是经常练武的原因,他尽管已年过半百,却依旧面色红润似壮年,连眼角都寻不到几丝纹路。

当他跨过武馆正厅的门槛时,在场的弟子皆齐刷刷抱拳行礼,一瞬间,掌声叫好声雷动,围观的人纷纷在训练场伸颈,大力地拍手吆喝。有踮脚张望的、有攀上树杈的、更有将汗巾抛向半空的,这阵仗,倒比武侠演义里的宗师出场还要热闹三分。

“恭喜你们能够走到现在,能堂堂正正站在我的面前。只是要想成为我的徒弟,赢过那些虚张声势的把戏远远还不够。”

说着,陈铁山从台阶上拾级而下,走到四个人的中间。

“这第三关名为罗汉撞钟,便是要你们去撞击暗室的钟罩。钟内每次暗藏十枚铜钱。钟响钱落,每轮限制五秒,三轮为限,凌空攫取总数逾二十二枚者——”陈铁山眼睛一睨,“方可入我门墙。”

暗室?蒲争望着那个得意的药贩子,忽然觉得这比赛也并非干净。他既然能获得那熏香的解药,就必是有一定的门路,而过了第二关仍如此猖狂,想必是这次也已打点好——在暗室里动手脚,估计也只比提鞋要难一些。

可就在这陈铁山眼皮子底下?蒲争又有些想不通了。她目送着那药贩子走进暗室。门一合,一半的头颅齐齐望过去,一半的头颅紧紧盯着周正阳手中的那块怀表。那门静了一会儿,只听“咚”地悠长一声。众人屏息。

一、二、三、四、五——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只见那药贩子像只抻脖子的公鸡一般走出房门,朝着围观的人高高亮出了手里的铜板: